那是一個垂死的旅人被雨林奪走生命時發出的哀嚎。
通常那會是一段如釋重負的輕聲長嘆,或許會夾雜著不甘的吶喊,但如果是在春之泉附近,就必定會伴隨著痛苦的呻吟。
如果沒有充足的準備,行人在穿越沼澤的旅途最後會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飲水,接著就會在絕望中喝下帶著致命病菌的髒水,然後被痛苦折磨,呻吟著掙扎,直到死去。
託南剛剛見證了一次這種呻吟的結束。
戰士的坐騎,那頭成年的霸王龍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睛,巨大的獸瞳中倒映著指揮官的臉,託南輕輕拍了拍這頭巨獸的脖子,然後朝著營地外走去。
火光搖曳著,照亮了小的可憐的一片範圍,同時讓光線無法觸及的地方更加黑暗,就在光暗交界處,一個人倒在了地上。
他已經不再呻吟了——他死了。
託南小心地用一根樹枝將屍體翻了過來,然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陌生但絕不會認錯的臉。
那是一個外來者。
這張臉上有著數不清的資訊,死者生前遭受的痛苦折磨,雨林中的危機四伏,一切都隱藏其中,但託南全都不在意了。
一個外來者來到了春之泉。
那隻會意味著一件事——災難降臨了。
託南抬起頭,遙望著東方的天空,而與此同時……
在最後一座瑪雅的城邦中,弗朗西斯抬起頭遙望著西方的天空。
在他身邊,無處不在的探險者正從土著的房屋中搜刮黃金,他們不顧一切地從一個地方衝到另一個地方,對除了黃金之外的一切不屑一顧。
弗朗西斯並不討厭探險者的短視。
說到底,他沒有理由討厭探險者,正是這群人拯救了他。
但還不夠。
瑪雅的土地並不是科學的賜福,這裡到處是食人的雨林,土著靠著狩獵艱難維生,瑪雅人自己都對現狀不滿,甚至將希望放在外來者身上。
而西方的阿茲特克並非如此。
那位翻譯告訴弗朗西斯,瑪雅人的敵人是西方的阿茲特克人,他們像是瘟疫一樣四處蔓延,殺之不盡,弗朗西斯相信,這一切只會有一個原因——阿茲特克佔據了科學的恩賜。
但他們不會繼續留在那片土地太久了,科學選中的人已經到了。
……
麥哲倫站在粗壯的木質欄杆後面,看著外面夕陽下的特諾奇蒂特蘭。
這是一座宏偉的城市,夕陽下的湖水倒映著紅色的夕陽,每一道堤橋和街道上都是歸來的行人。
他還記得這座城市以前的樣子。
“你們為什麼不離開?”麥哲倫轉過身面對著和他一起被關在房間裡的鷹人,“你們可以飛。”
“我們不會在如此接近鷹巢的時候轉身離開,任何一個鷹人都做不到。”
溫站在麥哲倫身邊,遙望著夕陽下的城市。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城市中心最高的神殿,從木頭柵欄的空隙裡可以看見外面石制的建築,雨蛇神形狀的排水口長滿青苔。
“儘管如此,陪著我變成阿茲特克人的俘虜仍然不是最好的選擇。”
“你稱他們為阿茲特克人,而不是土著。”
鷹人的這句話讓麥哲倫笑了起來:“那意味著什麼嗎?”
“我從沒懷疑過,你可以在無數人的包圍下離去,那場發生在法庭裡的戰鬥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瞞不過鷹人。”
“你懷疑我故意被俘虜?為什麼?”
“如果我們想要抵達鷹巢所在的地方,或者重建飛艇,或者得到土著的幫助,沒有別的辦法。”
“被俘虜可不會得到阿茲特克人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