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我突然覺得好愧疚,心像是被細細密密的線纏住揪起來,痛得要命,愧疚得要命。
我不該說那些話的,我怎麼能說那種話呢?
林雨時才十幾歲,他一定是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耗盡了無數個個無眠的夜晚,才叫自己終於能夠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還存在著足夠帶著白日夢一樣的心願好好生存的土壤。
他一定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才說服自己像這樣笑著活下去的。
我怎麼能對他說出那麼多那麼喪氣的話呢?
在這個瞬間,我甚至想不出任何能夠哪怕稍微彌補的話語,所有的詞句都變得無比蒼白,除了抱歉,還是抱歉。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無用的道歉:“我不該講那些話的bb仔,是我痴線,是我撲街,我……”
“沒關系啊,”林雨時打斷我,他笑著,一如既往地笑著說:“沒關系的,以珩哥,不要覺得抱歉。我講這些給你聽,是因為我們還可以去臺北,我們還有臺北。”
“所以,”他頓了頓,朝晚霞綿綿千裡橙紅色的天空張開雙臂,那張清麗俊秀的臉上洋溢起不可思議的光彩,林雨時嘴角含笑地擁抱這個世界道:“我們有夢想,就一定還有明天。”
我被那話怔在原地,好像看見無窮無盡的生命正蓬勃地,永不認輸地自由生長。
從林雨時的背後望去,那些被夕陽描邊的山巒不再只是山巒,而是承載著無數生命正在蓬勃、頑強、自由且永不服輸肆意生長的無盡之地。
我似乎正透過這片連綿起伏的山海,在霎那間望見臺北,望見一個理想鄉。
一個已經被我在苦痛與麻木中遺忘,卻被林雨時珍視的烏託邦。
“太陽……”
開口時,我的嗓音竟有些哽咽,不得不清了清喉嚨才能繼續說道:“太陽要下山了。”
“嗯?”林雨時轉向我眨了眨眼睛。
“你還想學嗎?攝影……”
“當然了!”林雨時很興奮地點了點頭,然後蹦到了我的身邊,我從善如流地把相機從脖子上摘下來遞給他,這小子立刻就開始上下左右的研究了起來。
“要怎麼開始?以珩哥,要先教我按哪個鍵是快門嗎?”
大概是臨近落日,山上的風也漸漸開始大了起來。林雨時的頭發被吹得有些亂,轉頭看向我時,那雙眼睛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憂慮和難過,就好像剛才說的那些事情,全部與他無關一樣。
“這個,”我站到他的身後,伸手扶住相機,指尖輕輕搭在林雨時的手上,幫他調整姿勢的時候指了下相機右側的手柄,示意林雨時用右手握緊,“這裡是快門鍵。”
林雨時聽話地點了點頭,握住手柄用拇指試探性地按了按快門鍵,咔嚓一聲,螢幕裡瞬間亮起一張有些模糊的雲海。
我低下頭,把目光從取景框移向林雨時的時候,夕照的餘暉正灑在他臉上,把鴉羽般纖長的睫毛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他目光晃了晃,眉卻鎖的很緊,似乎不太滿意剛才的那張成像。
我趕忙收起有些錯亂的心思,抬手指著鏡頭旁的一個小撥輪說:“光圈撥輪,調這個能控制進光量……現在光線暗了,調大點,比如f2.8,能讓雲海更亮。”
“哦……”林雨時歪著頭,試著轉了轉撥輪,螢幕上的畫面果然變亮了些。
他興奮地轉頭:“真的欸!那這個呢?”
“iso是感光度。天快黑了,就往上調,讓畫面更清晰一點。”
這樣解釋起來還是有點太書面化,不如直接試著調調看來的簡單淺顯,但林雨時大概是擔心自己弄壞相機,所以就算聽我說完,也根本沒有要上手操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