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只見林雨時很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說:“幫你配音啊,快點,周同學,你自己也來一遍吧。”
為什麼一定要講這種耍白痴的話?
雖然有點無語,但我還是語氣平板到像是在唸臺詞地重複了一遍:“幹,好香哦。”
“哈哈哈,一點都不像,以珩哥你好呆哦!看上去完全沒有當藝人的天賦欸!”
林雨時笑得前仰後合,肩膀一抖一抖的,差點撞到旁邊的座位。
可是,誰要當藝人啊!
火車從山隙間穿過,柔和的淡綠色風景和陽光透過樹梢灑進車廂,斑駁的影子落在林雨時的臉上。
我看著他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突然覺得手癢,竟然第一次承認自己正在主動舉起相機,對著取景框中的那張笑臉誠實地按下了快門鍵。
咔嚓一聲,林雨時怔了一下,轉頭看我。
“聞到了嗎?”
林雨時問:“芬多精的味道。”
他沒有問我又在拍什麼,只是問我有沒有聞到那種由受傷樹木噴灑出,防禦性碳氫化合物青澀、露骨又新鮮的味道。
我閉上眼睛,再一次深深地吸氣吐氣,感受一顆顆翠綠的芬多精正穿過肺泡滲透進血液裡的奇妙錯覺,好像真的明白了林雨時所說的精神療愈,忘卻煩惱,回歸自然。
“……很香。”我輕聲說道,睜開眼時,發現林雨時正專注地看著我。
“沒錯吧!”他的臉上驟然浮出明媚的笑意來,“就好像自己也可以進行光合作用那樣,變成植物,不會說話、不會動、不會感到生氣或是快樂的情緒,但非常、非常的平靜。”
平靜……這個詞語讓我想起了絕大部分的抗精神病類藥物,透過抑制患者身體中血清素的合成來勉強達到一種平靜的狀態。
就是不至於發瘋,沒錯,也僅僅只是不至於發瘋而已。
我突然心電感應一樣地覺得奇怪起來,林雨時這樣好似永遠都不會熄滅的快樂究竟會在什麼樣的情景下才需要徹底的平靜呢?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眼睛,也曾經被小小的淚海淹沒嗎?
“bb仔,可以告訴我嗎?”
“什麼?”林雨時眨了眨眼睛,好像沒理解我在問什麼。
“關於你的事情,林雨時,”我問:“你為什麼這麼不擅長抱怨呢?”
林雨時一愣,好像是從沒聽過這樣的話,隨後腦袋一低,突然哈哈地笑了起來,“你在說什麼啊?難道要整天抱怨才是好的嗎?那樣才會做比較討人嫌吧!”
我無奈地看著他說:“那不就是逃避了嗎?”
“逃避什麼?”林雨時問。
“眼淚,”我說,“逃避掉眼淚的可能性,逃避狼狽的情緒困境,逃避從他人的身上得到幫助的機會……”
“以珩哥,”林雨時驀地打斷我說:“你幫我照相吧……不,教我吧,好不好?”
“啊?”
我愣了下,一時之間沒有跟上他轉換話題的思路,條件反射地回答道:“拍照這種東西,其實誰都會啊,有什麼好教的?”
林雨時的神情安靜下來,甚至有些落寞地說:“不會啊,很困難。”
“難嗎?為什麼?”我不解。
“影片也是需要愛的啊,”林雨時說:“攝影藝術,難道不就是捕捉愛的瞬間嗎?”
啊……我張了張口,說不出話。
這時,列車到站奮起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