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曹大不懷疑。
郭孝恪再道,“可憐天下父母心!長子待詔早有風聞,可能會提任到兵部尚書職上去,但以本官看,鷂國公對這件事……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本官助了殿下,將來還有求於殿下呀!”
“至於火漆封匣之事,殿下難道不知?只要這樣,陛下才不會懷疑此信中途有人過手,才會更加確信殿下帶回的,正是原汁原味的證據。”
臍王千歲讓郭孝恪唬得,感動莫名,“大人情意,本王記下了!本王把話放在這兒,只要本王再進一步做到儲君,郭待詔便不僅僅是個兵部尚書,而是尚、書、令!”
郭大都護恨不得都要給臍王殿下跪下了,但被臍王死命地攔住。
他對郭大人道,“沙丫城的正事還很多呢,本王這就去了!狗富貴不想忘,郭大人請放心,本王怎麼也比……強吧?”
想不到這句話還有這麼個解釋,郭大人忍住笑,一直真誠地送到龜茲城外,與曹大揮手而別。
認了一件欺君,同時再欺君一次,在同一封信函中。
自此,郭孝恪一連幾天恍恍惚惚,想像著皇帝見信之後的反應,再將信中每一句話、放在他所猜測的、鷂國公一案中去比對。
他認為,自己提出的案中的各種假設,高峻都能借由這封信自圓其說,郭大人這才稍稍放心。
至於自己的榮辱,他就不想了!也想不清楚,但郭大人堅信,鷂國公才多半是真正的皇子。
接下來,郭孝恪想到,他已多日沒去牧場村了,那些戒日國的女俘,眼下是個什麼狀況總得去看一看。於是吩咐郭待詔照料著這邊,他起身。
其實在牧場舊村,還有個女人是他更想見的,就是那個自請走出高府、與高審行一刀兩斷的崔穎。
自高審行與高峻撕破了臉、崔穎自請出門之後,這個念頭就一直隱隱地在郭孝恪心頭浮現,無所抓憑。
待詔夫人、兒媳柳氏說過兩次想念崔夫人了,郭大人派人去接了兩次,崔夫人都未走出牧場舊村一步,郭孝恪擔心她有什麼離不開的大事,或是病了。
這才是他此行不能明言的初衷。
舊村之行,居然是這樣馬不停蹄的迫切。
一路上郭孝恪只有口渴、飢餓時,才令護衛們稍事停留,然後接著趕路。
但離著牧場舊村越來越近,連護衛們都看出,郭大人神色漸漸遲疑起來。
直到鷂國公府大小姐甜甜、和高舍雞在街上玩,老遠地朝著他們的阿翁跑過來,牽住郭大人的手、要領他去見婆婆,郭孝恪臉上才現出釋然的笑容。
崔夫人還是那樣令人牽掛的樣子,而且人也略為消瘦,兩人談及郭大人的幼孫,郭孝恪順著話題邀請崔夫人去龜茲城。
崔夫人沉默著,許久以來頭一次正視著郭孝恪道,“我發過誓的,只要邁出牧場舊村一步,我便不姓崔……”
郭孝恪一愣,隨即笑道,“你可真行!人豈是憑著姓氏過活?不姓崔就不姓崔,何必畫地為牢!”
他與崔夫人談到了交給曹大的那封信,對她道,“郭某已自認了欺君,早將個人的榮辱置之不理,將來也許我就是個老農。”
崔夫人吃驚地再次盯住他,仔細端詳著道,“你可真能拼命,敢拿著正三品大都護當個甜甜的糖人兒!”
甜甜聽了,望望郭都護的臉,問道,“糖人兒在哪裡,你臉上有嗎?”
郭孝恪鼓起勇氣道,“如果能有個不知姓什麼的農婦,我臉上自會有的!本官能有認罪的膽量,難道會摯不住一個農婦!”
崔夫人的目光亮而復暗,喃喃道,“這豈不是正叫高審行說著了!”
郭孝恪道,“怎麼不得讓高審行說對一次?”
崔氏道,“不過我猜,如若郭大人真做了農夫,那也算天底下少有的,自會有不知姓什麼的農婦去找你的。”
又補充道,“我是為著女兒,才自揭舊疤,這已是十分難堪了……而你不知強我多少倍。便是作了農夫,也還是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