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對陛下說,是自己一時的糊塗,或者乾脆自請罰俸,就像高審行那樣?
要麼就自請降職?劉洎感覺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有過那麼一恍惚的想法,乾脆連夜去與陛下說明一下,自請降職.
但他捨不得這個從三品的太子中庶子的職位,會不會陛下已經把這件事情忘記了,反而是自己去了的話再讓他想起來,那就不大好了.
最後,劉洎認為自己應該再看一看,至少要在明天早朝時再觀察一下陛下的臉色,然後再做出決定.
就這麼,劉洎也沒睡個踏實覺,思來想去,都認為自己還是出於公心的,對於西州兩位舉足輕重的高官,又有誰敢於當眾指斥他們的不足呢?
皇帝陛下不是一直看重了自己的這一點!劉大人越發地堅信自己,他總算睡著了.
但是在凌晨時分,街上出現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劉洎立刻就清醒過來,躺在床上辨別著、猜測著,在這個時辰會有什麼事?
很快,有家人慌慌張張地跑來,身後跟了不少的人.家人報道,“老爺,不好了!”他話音未落,身子已被奪門而進的人一把推開.
家人踉蹌著閃在一邊,劉洎愣愣的,看著進來的是一位十分熟悉的人,正是褚遂良.褚大人的身邊站了兩位金甲武士,他看到在門外還站著不少.
……
他不知道,就在他輾轉反側、患得患失之時,夜半陪讀的褚大人,已經發起了對他的雷霆攻勢.
本來,如果皇帝要在朝堂上再議劉洎對郭孝恪、高峻的彈劾之事,褚遂良已經做好打算,就當了皇帝和眾臣的面,與中庶子劉洎做個當堂辯論.
一位重臣,在所有重大事情上都要有自己明確的見解,不然還叫什麼重臣!當然,像劉洎那樣表達了見解、卻被無影腳踢得找不到北的,另當別論.
陛下並未再對劉洎的奏章說過哪怕一句話,但褚遂良常年侍奉在皇帝身邊,不會看不出他內心的不悅.
高審行罷了都濡縣令官職、自請罰俸的事,褚大人已經知道了.皇帝主動將他自罰半年之俸削減為了三月的事,褚大人也知道了.
而且陛下在飲下金鵝之酒時、在奔馬絹上提字時臉上的表情,褚大人也看到了.而且對西州報上來的人事安排,陛下幾乎看都沒看,當時便點頭同意.
看來,陛下什麼事都知道.
在私下裡與長孫大人溝通時,長孫無忌也偶爾向褚遂良表達一下對劉洎的不滿之意,陛下出徵高麗,劉洎陪太子在幷州監國,他儼然就是一位攝政大臣!
其中的詳情也不必多問,對於劉洎的強硬,褚遂良哪能不知道.
貞觀十一年時,劉洎就成為了御史.
能當上御史,並且能經常給皇帝提出中肯的建議,升官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劉洎的履歷也很豐富:尚書右丞、黃門侍郎、散騎常侍、太子中庶子.
劉洎經常給皇帝提出些吏治方面的建議,主要是各級官員職位不清、效率不高的問題.他也曾直言不諱地、當著皇帝的面指出過褚大人的不足,說褚遂良的正直是假裝出來的.
當時褚遂良只能裝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掩飾——他也只能這樣.
但是在立儲一事上,當劉洎和岑文字最先站出來支援李泰的時候,褚遂良沒有輕舉妄動.皇室繼承人的問題是每個臣子都不能迴避的,他始終和長孫大人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