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贊抽空看高別駕,發現高別駕面色如常,自顧飲酒,也不似別人那樣專心看底下的爭競,偶爾連眼皮都不抬地大喝一聲,“好!”
“精彩之至!!”
但松贊看得出來,他根本就沒把底下的角力看在眼中,只是出於禮節在那裡胡喊。
更讓松贊可氣的是,別駕酒也不叫女奴們倒了,每一杯喝空,他夫人樊鶯便去給他倒上小半杯,酒只滿過了杯底,顯然是怕他喝多。
然後他再呶著嘴、示意樊鶯從桌上取來中意的菜式,一副悠哉自如的氣人架勢。
松贊心說,“難道就真沒有一絲可看之處?”他大聲喝好,吩咐道,“廊下的鼓聲是哪個沒吃飯的敲的,怎麼這般沒個氣韻,給我抬到明面上來擊打!”
很快的,鼓聲暫歇,四個樂奴抬了一面大鼓出來,就在殿階下重新架好。隨後鼓聲又至。而相鬥的兩人已經互抵著,在那裡團團轉了兩三個方向,拉、拽、絆、搡各用其極,就想勝過對方。
松贊起身道,“什麼破鼓,待我親自去敲!”
文成公主連忙拉住他道,“怎好讓你去呢,我去,我要你陪著兄弟才是正理。”
松贊知她的意思,怕自己下去恐成燥柴加火之勢,那麼雙方就更沒個休止。於是對公主柔聲道,“你說得是,但你去了正是給了二人臉面,務必要輕敲些,不必費力……”
文成公主起身降階,拿起了鼓槌。
此時高峻就不亂喊了,也正經把臉轉向階下的鬥場上。那兩個人的額頭上均已見汗,但是仍然不分上下,而公主的鼓聲已經響了起來。
鼓聲沒有方才那樣震撼,節奏也不快,或者說助戰之鼓並不須什麼節奏,只如閒庭漫步、圃內落花,聽得松贊面色逐漸迴轉回來,把酒杯端起來對高峻道,“兄弟,我們且喝酒……”
席上眾人也紛紛舉杯。
悉東贊與贊摩兩人早已注意到是公主親自執槌,聽她擊得那樣文雅,不覺間各自把氣力都減了幾成。
原先時上邊眾人屏氣觀戰,無形中把這兩人化作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因而他們各如拉滿了弦的弓,絲毫不敢大意。
而此時酒宴上碰杯聲、勸飲聲、談話聲再起,氣氛也變得輕鬆隨意起來,這二人一是累了,再者越發像個配搭,鬥志也就不那麼足了。
這便是公主鼓聲裡的奧秘。
悉東贊已有些力衰,左腳已經踏到了靴幫上去了,這時也藉機調整回來。
又過片刻,松贊怕文成公主受累,就要開口喊她回席。但大殿外有個人粗聲粗氣地叫嚷道,“西州的高兄弟在哪裡,在哪裡?”
眾人往下一看,從大門外足音沉重地進來一個人,此人宛如若半截黑塔,黑髮油亮捲曲,牛鼻方口,高峻一看,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