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婚筵
話說兩頭。不說蕭旻受眾瞞騙,愛人易主,氣得吐血昏厥,單表蕭雲彰、林嬋二人攜行李,乘馬車,一路碾碎煙塵,日沉之時,趕到了清平縣,此縣城棋盤格局,雖不大卻五髒俱全,官衙寺廟、茶樓酒肆、藥局妓院、南來北貨的鋪子摜滿整條街道。
馬車行至一戶宅院門首停住,蕭乾上前叩門,婆子見是他們,連忙迎入院,青衣管事及十數僕子來見禮,蕭雲彰問:“賓客來齊了?”
管事回稟:“還有兩三位爺未到,先送了賀帖來。其餘的,等在花廳,吃茶閑聊。”
蕭雲彰頜首,轉身走了。
看他背影遠去,林嬋惱火想,怎地把我丟下,自顧自去,莫說我是你的妻,哪怕是個外人,也不該這般待客禮數。
青衣管事走近來,作揖畢,笑道:“見過奶奶,我是這宅裡管事,名喚陳珀,先送您回房歇息。”叫了兩個婆子來,一人提燈照路,一人引路,林嬋道謝,和小眉繞過照壁,走過夾道,進了垂花門,走沒數步,是個園子,清雅精巧,過了柳葉式月洞門,見得五間正房,張燈結彩,遊廊抱柱,窗寮門簾,貼滿紅囍字、鴛鴦戲水剪畫。
林嬋疑惑問:“這是何人之家?在辦喜事麼?”
提燈婆子笑道:“此地是老爺和奶奶的家宅,今日老爺在花廳筵請賓客,賀結昏之喜。”
林嬋暗忖,原來這是蕭雲彰的外宅。走至廊前,窗內燈影暈黃,婆子推開門,引林嬋入內,林嬋進到臥房,幽幽麝蘭之香,沉浮鼻息,環顧四圍,百寶架擺滿齊珍古玩,角落立兩只五彩鏤空花鳥紋瓶,插著數枝臘梅。
螺鈿雕彩漆拔步床,掛鴛鴦帳幔,床鋪百子戲褥被,床圍三面寶相花、四方黃銅鏡,簷垂香球撮穗,床邊桌椅錦杌、暖盆水壺、如意桶一應俱全,場面豪華,奢侈無度,與蕭府他所宿院房,一天一地。
林嬋想,果然是奸商,賺的盆滿缽滿,但這些錢財,無異火中取栗,手心同黑。
婆子送來一桌酒菜,自是豐盛美味,林嬋用過飯,婆子又端來浴盆,注滿熱水,滴了玫瑰花露,滿室芬芳馥郁,伺候她沐浴。
林嬋泡在水裡,膚潤體香,渾身舒泰,懶懶不想動,忍不得暗忖,錢財能動搖信念,迷亂心志,所言非虛哩!若沒堅強意志,她都覺得九叔,不那麼面目可憎了。
蕭雲彰更衣後,走進花廳,眾賓客見他來,連忙迎上,作輯道賀,亂成一團。再敘禮而坐,蕭雲彰主位,沈蘇群、陸海、郭守銀、莊全安、白江等數人,京城內叫得上名號的商賈,皆悉數到齊,分坐十席。
廳中央五六妓兒,吹拉彈唱助興。
廚役來回穿行,送來無數佳餚美釀。
陸海舉盞敬酒,高聲道:“今日吃哥的喜酒,我們卻糊塗,不曉是哪家小姐,入了哥的眼。”
蕭雲彰笑道:“問這許多作甚?吃你的酒去!”
沈蘇群道:“我等放下手中生意,從城內迢迢趕來,足見情意深厚,你卻怎地,還要瞞住我們。”蕭雲彰笑而不語。
陸海道:“我們並無惡意,只想知,是哪位小姐好手段。”
蕭雲彰吃酒道:“無需甚麼手段,一灣死水全無浪,也有春風擺動時。”
郭守銀道:“說了罷,任我們亂猜,不曉要誤傷多少人。”
蕭雲彰無法,只得道:“她乃浙江知府同知、林光道大人之女。”
眾人皆怔。郭守銀道:“哥了不得,還是個官家女兒,林大人肯的?”
蕭雲彰道:“機緣巧合而已。”
陸海叫來妓兒,命她唱《風光好》四折。那妓兒複坐回,彈起琵琶,隨而歌唱。
酒過數巡,蕭雲彰正聽到:他早把繡幃兒簌簌的塞了紗窗,款款的背轉銀缸,早把我腰款抱搵殘妝,羞答答懶棄羅裳,袖稍兒遮了面上。蕭乾過來,附他耳畔嘀咕幾句,蕭雲彰站起,往後房而去。
陸海道:“我最歡喜唱這段,唱):一團兒軟款那安詳,半早兒不顯威儀相,引逗的人春心蕩。”
蕭雲彰離了席,來到後房,輕叩門首,聽裡動靜,方推門而入,但見這也擺席一桌,坐兩人。
蕭雲彰上前作揖,說道:“不曾想韓大人能來,實屬意外之喜。”
這位韓大人,正是他昔日國子監同窗,如今刑部右侍郎韓秋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