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神仙,給不了你確切的死亡時間。”葉相思道,“不過,根據我的經驗來看,傷口起碼有五年之久。”
“劫道賊子的匪首正是缺了左耳耳垂。”滿換走近兩步,捂著口鼻道,“此人定是匪首無疑。”
景曦向言笑問道:“難道他也是鄧衛民殺死的?”
“死者身上有兩種不同兇器造成的傷口,”言笑問葉相思,“葉神醫是否有辦法驗出傷口的形成時間?”
“我不是神仙。”葉相思氣呼呼地強調一遍,然後蹲下身子,檢驗屍體各處傷口,沒過多久,她便起身道,“兩種兇器形成的傷口都是新傷,在死亡前後不久形成,癒合程度幾乎相同,乃同時受襲所成。”
“殺死匪首的是兩個人?”景曦略一沉吟,“難不成是鄧衛民和鄧利民合謀殺死了他?”
“沒錯。我想一定是那天,官差拿著畫像在村裡四處打探,他們認出了匪首,並且恰好知曉匪首的藏身地。”言笑道,“為了謀奪匪首的贓物,他們當晚合謀殺了匪首,而後盜走了匪首搶來的金銀珠寶,藏在土地廟的土地婆婆像後面。昏暗中行事多有不便,而化寶盆就放在土地婆婆像前,藏寶人稍有不慎便會踩到化寶盆,將其打翻。這也就是最近老是有人夜闖土地廟,並且打翻化寶盆的原因。”
滿換道:“可鄧衛民為什麼要殺鄧利民呢?”
“人為財死。”言笑道,“據嬤嬤所說,土地廟近期一共發生了三次夜闖事件。第一次夜闖,是在鄧衛民和鄧利民殺了匪首之後,來土地廟藏贓物。第二次夜闖,則是兩人中的一人起了貪念,企圖揹著另一人獨吞贓物,於是趁夜取走了贓物。不料,另一人在昨夜同樣起了獨吞的念頭,在他發現自己遲來一步之後,自然會怒不可遏地找獨吞者算賬。於是,兩人在枯井邊發生了爭執,鄧衛民殺死了鄧利民。兇器應該是匪首搶走的銀磚,所以兇手帶走了兇器。”
“一切都還只是你的推論,”滿換道,“你有什麼證據嗎?”
“你是一點都不能自己去搜找證據嗎?”言笑道,“我說得不夠清楚嗎?不是鄧衛民就是鄧利民盜走了贓物,去搜他們的宅子,搜出贓物,不就真相大白了嗎?非要我把贓物也給你找出來才滿意嗎?”
“你——”滿換氣得面紅耳赤,不過沒有當場發作,而是一甩衣袖,吩咐道,“來人啊!分兩隊人馬,一隊搜鄧衛民家,一隊搜鄧利民家。”
趙麻子和獨眼蟲領了差使,各自帶了一隊人馬,分兩家奔去。不多久,趙麻子空手而歸。緊接著,獨眼蟲興沖沖地跑回來,手裡拿著個重重的包裹,拆開一看,裡面除了價值不菲的金飾珠寶之外,還有三塊沉甸甸的銀磚。
景曦、葉相思和滿換各自拿了塊銀磚,細細觀察。
“快看!”葉相思道,“凹槽裡面有血跡。”
滿換道:“這塊也有。”
景曦道:“我的也有。”
“我看看。”葉相思接過另外兩塊銀磚,湊到鼻前嗅了嗅,點頭道,“確實是血跡。”
滿換問獨眼蟲:“在哪裡搜到的?”
獨眼蟲道:“鄧衛民家的床底下。”
“果然是他。”滿換道,“鄧衛民醒了嗎?”
趙麻子道:“還沒有。”
“不管了。”滿換道,“上了枷,把人抬回衙門。”
趙麻子和獨眼蟲又退了下去。
證據確鑿,鄧屋人也無話可說,只能眼睜睜看著官差抓走鄧衛民,而林潔洗清了嫌疑。
在回相思醫廬的路上,景曦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會把屍體藏在枯井裡?”
“嬤嬤告訴我,第一次夜闖發生後,土地廟不僅到處都是黃泥細沙,其中還有一種名叫鳳尾蕨的植物葉子,而鳳尾蕨喜陰喜濕,多生於井壁、石縫等潮濕處。既然我懷疑鄧衛民和鄧利民二人合謀殺人藏屍,那麼相較於野外石縫,水井顯然更適合藏匿屍體。而井裡的水來自地下水源,各家井水交錯流通、相互滲透,倘若將屍體扔在有水的水井裡,水流湧動之間,屍水就很有可能流向紅豆村的每一戶人家,兇手家的飲水自然也不能倖免於難,而無水之井自然就成了藏屍的最佳選擇。恰好,嬤嬤告訴我,土地廟後頭就有座枯井。”
“你怎麼知道就是他們殺了匪首,”葉相思問,“並且奪了贓物?”
“仵作在鄧利民的驗屍格目上有載:死者生前遭受多次鈍器擊打,傷口處附著異物,雜有牛筋草葉、燒紙灰燼、泥沙、芝麻及小茴香。”言笑道,“牛筋草亦喜陰喜濕,多生於井壁、石縫等潮濕處,大機率是與鳳尾蕨同出一處。燒紙灰燼則指向敬祀神明之地,而紅豆村僅土地廟一處供神燒紙。最明顯的線索其實是芝麻與小茴香。”
葉相思道:“芝麻與小茴香有何不妥?”
言笑道:“匪首搶的是誰家銀錢?”
景曦恍然大悟,道:“駱員外是香料商人,而芝麻與小茴香恰是買賣流通最為普遍的香料。顯然,匪首搶走的包裹上粘附著芝麻與小茴香,而鄧衛民用包裹擊打鄧利民後,芝麻與小茴香又轉移到了鄧利民的身上,你便將兩樁案子聯系起來,堪破了真相。”
“還有趙麻子和獨眼蟲的功勞。”言笑道,“要不是他們送來匪首的線索,我也很難堪破芝麻與小茴香的妙用。”
“慢著!”葉相思突然停下,轉身對言笑道,“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都快回到醫廬了,非要急於一時,”驚魂甫定的林潔嗔怪道,“就不能回去再看嗎?”
葉相思撓撓頭,道:“回去!回去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