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就這麼說定了。”景曦本想著多叮囑言笑兩句,教言笑好生照顧墨水,可低頭瞧了眼躺得四仰八叉給言笑摸肚皮的墨水,兩句話如鯁在喉,在嗓子眼裡打了一圈,硬生吞了回去,改口道,“你往後有什麼打算?你會離開南蜀嗎?”
“和你有什麼幹系嗎?”言笑淡淡道,“你在意什麼?”
“我在意什麼?反正不是在意你。”景曦氣得臉色通紅,指著墨水道,“我當然是在意墨水,萬一你找個地方藏起來,我以後不就會見不到墨水嗎?你不是說我隨時都能去看望墨水嗎?我總得問清楚去哪裡看望墨水吧?”
墨水看到景曦的手指過來,以為景曦也想摸自己,便蹭一下爬起身,跑到景曦腳邊示好。
言笑皺了皺眉,聽景曦這般解釋倒也沒有毛病,便道:“等我找到落腳的地方安定下來,自然會通知你。”
一陣尷尬的沉默中,景曦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正色道:“我想重新再勘察一次現場,能不能麻煩你迴避一下?”
“其實我之所以回來,也是想親自勘察一次現場。”言笑態度誠懇,“我在茶花谷生活了整整一年,自認會比其他人更瞭解茶花谷的一花一草,也許我能察覺到其他人容易忽略的細節,說不定能給案件調查提供幫助。”言笑微頓,卻沒等來景曦的回應,便道,“我能不能留下來和你一起勘察現場?我保證絕對不會幹擾你的調查。”為了不給景曦留下拒絕的空間,言笑幾乎以一種接近懇求的語氣道,“一年前,要不是你母親留我在茶花谷住下,恐怕我早就腐敗成莽莽荒山中一抔隨風起落的黃土了。所以,務必請你給我個機會,讓我為你善良的母親最後盡一次綿薄之力!”
言笑說得情真意切,景曦不由動了惻隱之心,便默許了言笑參與調查的請求。
言笑在景曦的陪同下,或者確切來說,是在景曦的監視下,勘察了三處比較重大的屠殺場地。
第一處是紅茶花花田的水井附近,亦是硯臺身死之地,此處共有三十三人遇害,受害者全是遭人以橫刀攔腰砍斷身軀而亡,內髒四濺橫飛,即便清理過現場,卻仍能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殘留的內髒碎塊。
“兇手使的是長刀。”言笑撿起一朵被砍斷的紅茶花花枝,觀察斷枝截面道,“切口平整,呈左低右高斜上破竹之勢,方圓丈許的花枝盡數砍斷,足見刀法之霸道蠻橫,大抵有一手橫練的硬刀法。”
景曦沒想到言笑僅僅透過觀察一塊在兇手行兇過程中,無意間遭到破壞的花田,就能推斷出兇器種類和行兇手法,不由驚服於言笑過人的觀察能力和推演能力。
景曦雙唇一抿,將仰慕之意巧妙掩飾過去,問:“還有其它發現嗎?”
“兇手應該不止一個。”言笑提腳尖一點,飛身躍起,轉眼就到了花田中間,循著花田裡的踩踏印記起躍蹦跳一圈後回至原地,忽定論道,“兇手起碼有兩人。”微頓,毅然改口道,“定是三人。”
景曦一驚,急問:“為什麼是三人?”
“此處共有三十三名受害者,卻並非全部聚集一處遇害,主要沿東南、東北、西北三個方向擴散。”言笑沿著茶花倒伏的方向抬手指去,“顯然,兇手分三個方向一路擊殺受害人而來,並在經過花田時留下了踩踏腳印。”
景曦點點頭,以示對言笑推論的認可。
言笑沿著血路朝西北方向,景曦緊隨其後,一同來到了綠茶花屯,這裡是第二處發生大規模屠殺的所在。
綠茶花屯位於茶花谷一處寬敞的平地上,有五間小院沿茶花溪兩岸分佈,此處共有二十一名受害者,喪命於三種不同的行兇手法。
“第四個兇手使的是軟劍。”言笑在第一間小院空地中的木人樁邊站定,“兇手一路追殺被害者來到木人樁前,在此出招,試圖以軟劍纏繞受害者,大抵是被受害者躲過了一擊,軟劍擊空卻纏上了木樁,為此才在木人樁上留下了眼前這圈細如針線的劍痕。”
“沒錯。”景曦接著道,“第五個兇手使的是斧頭,劈斷了亮子家的門柱。”
“第六個兇手則是個用毒高手,”言笑在最後一間小院裡的黑色血泊中找到了幾根細針,“以毒針害人性命,受害者身中劇毒,血泊遂變成了黑色。”
繼續往南走上一條石板路,路兩側是松軟的黃泥地,地面留下了官差搬運屍體的腳印。
“此間是否亦有人遇害?”言笑指著腳印問道,“不知兇手使用了何種武器,竟未留下行兇痕跡?”
“沿途確有九人死在了重拳之下。”
“重拳殺人,”言笑呢喃道,“如此看來,第七個兇手必是內家高手。”
石板路盡頭有兩戶人家,各自在小院門前種了叢湘妃竹,竹葉枝頭已染上了斑斑血跡。
言笑摸著其中一戶人家木門上的凹痕道:“撞痕內凹,兩指大小,呈圓球形狀,兇器是為某種近似於石珠的鈍物。”
“假定此為第八個兇手。”景曦道,“穿心殺人的劍客為第九,環首斷喉的刀客為第十,引弓射箭殺死我母親的兇手為第十一,及此,共十一個殺手合謀奪去了茶花谷七十七條無辜者性命。動機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