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署名,但他知道是誰寄來的。
裡面是一本泛黃的詩集,書頁間夾著一張書簽,上面寫著:”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翟時翻到折角的那頁,是裡爾克的《秋日》:
“無家可歸的人啊,此刻你終於無比從容。”
他的眼淚砸在書頁上,暈開了墨跡。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漫長的默劇,翟時全身心投入工作,用一個個並購案和財報數字填滿每一分鐘。
陳雯偶爾會來公司,帶著各種合作提案。他們漸漸形成一種奇怪的友誼,不談過去,也不談感情。
“翟弛去瑞士了。”某次午餐時,陳雯突然說。
翟時的手頓了一下,繼續切著盤中的牛排。“我知道。”
“他走前找過我。”陳雯攪動著咖啡,“給了我一些東西。”
翟時抬頭,對上她複雜的目光。
“你們小時候的照片,還有...”她頓了頓,“他讓我轉告你,他不會回來了。”
餐廳的嘈雜聲突然變得很遠,翟時機械地咀嚼著食物,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你還好嗎?”陳雯問。
“很好。”翟時放下刀叉,“下午還有個會議,我先走了。”
他起身離開,沒有回頭。陽光透過玻璃幕牆照進來,那麼明亮,卻照不進他的眼睛。
日子一天天過去,像翻不完的日歷。
翟時學會了在董事會上侃侃而談,學會了在慈善晚宴上得體微笑,學會了做一個完美的繼承人。
只有在深夜獨自回到空蕩的公寓時,他才會允許自己想起那個名字。翟弛,像一句咒語,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五年後的春天,翟時在巴黎出差。塞納河畔的咖啡館裡,他正審閱合同,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一杯美式,謝謝。”
翟時猛地抬頭。隔著兩張桌子,翟弛正在點單。
他瘦了些,輪廓更加分明,眼角有了細紋,卻依然挺拔如松。
彷彿心有靈犀,翟弛也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彷彿靜止。
“好久不見。”翟弛走過來,聲音比記憶中更加低沉。
翟時合上檔案,努力控制住顫抖的手指,“好久不見。”
他們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天氣,咖啡,巴黎的博物館。誰都沒有提起過去,也沒有問對方的近況。
就像兩個普通的舊識,偶然重逢。
走出咖啡館時,夕陽將塞納河染成金色。翟弛朝左,翟時向右,就像多年前那個夜晚,在翟家花園分別時一樣。
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回頭。
回到酒店,翟時開啟行李箱,從夾層裡取出那本泛黃的詩集。書簽還在原處,字跡已經模糊。他翻到最後一頁,發現一行從未注意到的小字:
“如果有來生,我想做你的愛人。”
窗外,巴黎的夜色漸濃。
翟時合上書,輕輕放在床頭。明天還有會議,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生活總要繼續。
而有些故事,註定只能在記憶裡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