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道
暉寧二年的初春，天氣微涼，入了夜冷風更是灌著滿袖，走在路上冷颼颼的。
宣王府外出辦事的小侍衛回來得匆忙，錯過了進城的時辰，只能沿著小路就近找了間破廟，打算吃些幹糧熬過一夜，隔日清晨等城門開了再回府。
城郊的破廟就在京畿道的邊上，荒廢了有一些日子，平日裡會有乞丐露宿當中，但今夜卻是巧得很，破漏的小廟裡難得寧靜，黑暗一片，人影都不見半個。
小侍衛挑了個隱蔽的角落盤腿坐下，開啟水壺喝了兩口，從懷裡拿出幹糧正打算咬，忽然從泥塑金身的背後聽見了人聲。
“喂，那邊的，什麼吃的，分我點兒。”
是個很痞氣的男聲，懶洋洋的。
“誰？”小侍衛被這忽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拿著幹糧起身往泥塑後面走了幾步，這才發現了聲音的主人。
與預想中的潦倒乞丐不同，躺在塑像後的男人穿著還算得上整潔，細看過去，鼻樑高挺，薄唇如刻，一雙眼將閉未閉，拉得眉眼間距離有些寬，顯得有幾分慵懶。
總體來說是個英俊的男人。
“我叫季明歸，一個江湖大夫。”季明歸雙目微闔，一動未動地躺在那裡，不著聲色地打量著眼前人。
眼前的小侍衛看起來年齡不大，至少比自己要小些，雖在這間破廟裡借宿，卻並看不出落魄，應當是著急趕路忘了時辰，才不得不在這裡投宿。
“沈停雲。”小侍衛報上了自己的名號，對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還是顯得有幾分警惕。
季明歸注意到了對方肩上繡的祥雲紋樣，心中多少猜到了沈停雲的來歷——聽聞京中宣王生而有疾，分不清人臉，府中侍衛在右肩繡以紋樣，以此區分周身眾人。
好歹也算是個地頭蛇，自己既然是要到京都辦事，跟這人認識不會吃虧。
季明歸友善地朝沈停雲笑笑，指向對方手中的幹糧，無賴地說道：“趕了一天的路，餓得要命，少俠賞點兒幹糧？”
這京畿道又不是荒郊野外，走幾步就能看到小販在路邊擺的攤子，這人還能缺一口幹糧吃？
“我的銀子還得留著租房子，隨意花了不是得露宿街頭？”季明歸稍稍支起身子，“我看你衣著考究，不像是吃不起飯的樣子。行走江湖嘛，多交個朋友。”說得理直氣壯，彷彿置辦房産就差那一文的包子錢。
小侍衛最遭不住死皮賴臉的人，還好自己不太餓，有點東西吃就差不多，於是猶豫片刻把手裡幹糧掰了，分給了季明歸大半塊，“就這麼些了，墊墊就睡覺吧，明天進了城多買點吃的。”
季明歸帶著幾分詫異地眯起了眼，心說這小孩有點意思，自己說出這麼離譜的理由，居然還真能分到吃的。這樣的人，在王府裡當侍衛，是不是有些太過容易被欺負了？
其實他也沒比沈停雲大上幾歲，偏喊人家小孩。
“你是個好人。”季明歸想了想說。
沈停雲聽了這話卻不顯得怎麼開心：“我師父說，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嗯，侍衛，就不能當一個好人。”
季明歸覺得好玩，笑了聲說：“你今天分了我一塊餅，不管你以後還是不是好人，我都當你是朋友。”
沈停雲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在王府最不見天日的暗閣長大，生活的意義只有守護王爺、完成任務，還沒有過一個朋友。季明歸願意跟他做朋友，讓他覺得有些新奇。
兩人挨著在破廟裡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沈停雲打算離開的時候，季明歸也跟著醒了，問他打算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