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長生撕開染血的袖口,月光透過殘破的屋頂照在祝清竹的手臂上,那些黑色紋路正緩慢遊動,是反噬。
“為何救我?”
“三萬靈石買命錢。”祝清竹將這些花一一摘下,泡進隨身攜帶的酒壺中,深紫色的液體開始沸騰滾動,散發出讓人眩暈的甜香,“到了往生渡再給我,別想逃賬。”
聞長生盯著她吞嚥毒花的動作:“尋常人可受不住這毒性。”
“我尋常嗎?”
祝清竹貼近,沾著花汁的唇幾乎碰到她的耳垂,冰涼的手指撫上聞長生的心口那道印記。
“聞小姐方才所用緩解之物……可是我的血?”
橫刀再次出鞘,祝清竹不閃不避,刀鋒割斷她一縷青絲,斷發在她掌心燃起幽藍火焰,映亮兩人糾纏的影子。
“天厭症每月十五發作,屆時你就會知道……”火焰在她眸中跳躍,“這血是解藥還是毒藥。”
破廟突然劇烈搖晃,聞長生揮刀劈開墜落的衡梁,在煙塵中看見祝清竹後頸閃過銀光。
那是命星鎖的痕跡,但轉瞬即逝。
“抓緊。”祝清竹握住她持刀的手刺向地面,血陣光芒大盛,“這次傳送費算你賒的。”
失重感席捲全身,聞長生嗅到祝清竹發間冷香,那種雪山青蓮的氣息,她似是在哪聞到過。
聞長生的靴底踩上濕滑的青磚,失重感被陰風吹散。抬眸所見不再是渡口,而是橫跨冥河的青石橋。橋身刻滿往生咒文,每道裂痕中都滲出磷火,照出橋下黑水中沉浮的鬼面蓮。
“這才是往生渡。”祝清竹的素紗被陰風吹開半邊,露出蒼白下頜,“連線陰陽的十三裡黃泉路。”
聞長生頸間照骨珏發出嗡鳴,玉佩映出橋頭石碑上扭曲的篆文——本該是“鬼門關”的位置被利器劃去,重刻的“往生渡”三字正滲著硃砂血。
她想起密卷記載:萬年前陰兵過境,十殿閻羅親手封印了這條鬼道。
磷火忽明忽暗地舔舐著橋柱,照出青磚縫隙中的咒文,聞長生靴底碾過某段篆書時,突有嬰啼聲穿透冥河黑水。
祝清竹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腕間銀鈴輕顫間震落簌簌青灰。
“別碰橋欄。”
聞長生定睛看去,那些看似斑駁的橋欄裂隙裡,竟嵌滿了指甲蓋大小的佛骨舍利。
此刻這些聖物正在被黑水侵蝕,表面爬滿詭異的紋路。
磷火忽地暴漲,映出橋頭挑燈的身影。
青灰臉色的車夫拖著板車,車轂碾過青磚時發出讓人牙酸的咯吱聲。車上蒙著油布,邊角處漏下幾縷白發,隨著顛簸在夜風中飄蕩。
“兩位可是要搭車?”車夫咧嘴笑時,露出鑲著金牙的犬齒,“往生客棧新進了批雪髓酒,正合祛祛陰寒氣。”
他手中馬鞭輕甩,鞭梢纏住的赫然是半截控屍符。
“還不到時候,如果是往生客棧,那裡是安全的。”祝清竹輕咳,素紗下滲出星點血跡,“有勞帶路。”
自她指尖彈出一枚銀錢,正巧卡進車轅裂縫。聞長生看得真切,那枚問路錢邊緣的裂痕,與自己在簷角算卦時崩碎的銅錢如出一轍。
往生客棧的燈籠在霧中暈出暖黃光暈。
櫃臺後,一女子正在擦拭缺了珠子的算盤,抬眸眼中閃過卦象虛影:“聞姑娘的賒賬,該添新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