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而下。
十二名黑衣修士在樓外結成冰魄劍陣,雨水在劍尖凝成幽藍冰錐。聞長生將人甩上房梁,長鞭撞碎東面陣眼時,那女子突然輕喝:“坎位水生,寅時三刻!”
本該劈向空中的長鞭傳來切肉聲,一名修士的斷肢砸在殘破的八仙桌上,髒腑內爬出的屍蟲遇血即燃,將西窗垂落的帷幔燒出骷髏形狀的破洞。
“你師承何派?”聞長生反手擲出銅幣擊穿西窗,拽著女子躍入雨幕。
她嗅到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冷香,像是雪山上終年不化的冰晶。
“話本裡學的。”女子指尖擦過聞長生滲血的腕骨,那些被咒術腐爛的傷口瞬息間刺痛減輕,“東南官道有接應。”
雷鳴撕裂天際。
聞長生在泥濘中急轉,符火照亮女子蒼白如紙的面容。追兵眼眶中突然鑽出赤蝶,女子踏過的落葉泛起銀光。
竟是噬魂陣。
“現在殺我,天厭症發作時可沒人當藥引。”女子抬手推開抵在脖頸間的小刀,稍稍破開的肌膚滲出血來,“往生渡要起瘴了。”
刀身輕顫警示。
聞長生劈開暗處射來的鎖魂釘,轉眼又見女子用血在樹皮上畫陣。
她鉗住那截手腕,“凡人可畫不出……”
話音戛然而止。
女子脖頸間滲出的是血,又不是。在指尖化作黏稠的黑霧,那些穢氣接觸到她心口天道的烙印時,竟如甘霖深入龜裂大地。
劇痛席捲靈脈,聞長生拄刀跪地,看著女子將染毒的掌心貼上自己額頭。
“忍一忍。”
等再睜眼,已在顛簸的馬車內。
女子正在焚燒染血的綢帶,火光中隱隱浮現“鏢局”二字,正是三日前被天火焚毀的天行鏢局牌匾殘片。車簾外掠過扭曲的樹影,聞長生發現那根本不是樹木,而是無數倒插在地的斷劍。
“祝清竹。”女子突然開口,腕間銀鈴隨車轍輕響,“我的名字。”
聞長生按住刺痛的靈脈,潰爛的傷口覆蓋著冰晶似的銀痂。車外傳來狼嚎,她揮鞭劈開襲來的利爪,發現祝清竹正在收集狼妖毒牙。那些泛著綠光的獠牙被碾成粉末,混著血水畫在車轅的符咒上。
“牢記這個名字。”祝清竹碾碎最後一顆毒牙撒向窗外,逼近的獸群驟然僵直石化,“畢竟要殺你的……”
山道突然塌陷。
聞長生拽著她躍出車廂,落地時踩中埋伏的荊棘咒。帶刺的藤蔓纏住腳踝,咒文順著血脈往心口爬。
“真是比四象山下求學的人還多。”
祝清竹將後半句說完,指尖蘸血在聞長生掌心畫符,妖風卷著腐葉撲面而來。
聞長生揮鞭斬斷纏住腳踝的藤蔓,卻發現祝清竹在血符完成瞬間臉色慘白如鬼。那些吸血的妖藤碰到符咒,竟尖叫著化為灰燼。
“你做了什麼?”聞長生扣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祝清竹輕笑,“讓聞小姐欠我個人情。”
說罷,她猛地咳出黑血,那些血汙落地開出血色妖花,畫板上浮著金粉似的熒光。
子時三刻,兩人躲進山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