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等到江硯悠悠轉醒時,已經到了第二日的晌午了。
裴空逐就站在他床邊,同在房間內的,還有阿歡和薛亭宴。
“她非要來見你。”裴空逐像是還沒消氣似的,語氣有些僵硬。
江硯坐起來,阿歡便撲騰到他的床前:“我阿孃去了何處?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江硯望了站在窗前的裴空逐一眼,他背對著他們,也不說話,看來人還是沒有找到。
“沒有,你阿孃同我說她許久不見你了,想去給你買好吃的點心,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阿歡聞言抹了把眼淚:“是醉花樓的姐姐們說的,要脫我裙子的人都不是好人,可我就是推了他一下呀,他流血了,我還帶他去了醫館。可是他們抓我,把我關起來,不給我飯吃,還打我……阿歡已經受到很多懲罰了,阿孃再不要我,我……”
“不會的,你先讓那個哥哥帶你去擦把臉,等我起床收拾一下就帶你去找你阿孃,好不好?”
小姑娘點點頭,薛亭宴會意,帶著阿歡下去了。
江硯起身下床,稍加收拾洗漱。這期間,裴空逐都一直站在旁邊,片語未言。
直到江硯收拾完,要拉著阿歡出門時,他才悠悠來了一句:“找什麼找,說不定就是你義父。”
“我義父是神麼?他遠在皇城,手怎麼可能伸得到這邊?”
再說了,他義父若果真來了江南,也沒理由不告訴他,還瞞著他親自動手。
“所以你承認,如他人真在這裡的話,那就會是他幹的。”裴空逐拿捏著江硯話中的紕漏之處。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江硯,你只是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你其實知道的,江遲暮不是什麼好人。”
“不用你管!你再說,我們就不必同行了。”江硯隱隱的也有些生氣,他一起床便被他逮著數落,三言兩語間扯著他義父罵,縱使他脾氣再好,此刻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裴空逐也還未消氣,他更是看不得江硯百般坦護江遲暮的樣子,此時也毫不示弱:“怎麼,你義父本就不是什麼忠心耿耿的臣子,裝那副碧血丹心的好人裝累了,你還不許他切換成他本來的面目了?”
“被小將軍猜對了,我確實不是什麼碧血丹心的好人。”
一時之間,兩人都頓住了,循聲望去,站在門口那人正是江遲暮。
“好人難當,這碧血丹心四個字,我更是承受不起。”
“義父?!”江硯也有些震驚,揉了揉眼,還以為是自己睡太久,睡出了幻覺。可下一刻,江遲暮便走到他身邊,探了探他脖子間那道紅色的印記,輕聲詢問:“這是怎麼了?”
“小傷,不礙事。”直到江硯的手觸控到江遲暮溫暖的手掌,他才確信,他義父確實是來了江南,而且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義父,你怎麼會來?”
“我隨陛下一起來的。朝中無事,陛下一時興起要來江南避暑,便帶了幾名官員隨行。”
江遲暮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瞥了一眼站在那兒的裴空逐:“太子殿下也來了。小將軍不去見見?”
這句話明顯是在攆他走,可他偏不想如他的意。
“這就不勞太師大人費心了,我想見自然會去見。”
江遲暮也不管他,拉著江硯坐下,自顧自的說起話來。裴空逐氣不打一處來,大步走到桌邊,一把拉起江硯:“你給我出來。”
江遲暮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裴空逐拉走江硯,便拉住江硯的另一隻手,眼神中閃過一抹陰戾之色:“小將軍這是想做什麼?阿硯是我府上的人,你還想硬搶不成?還是說,你故意跟江某過不去?”
裴空逐沒有看江遲暮,只是盯著江硯那有些詫異之色的眼睛。裴空逐的眼神堅毅而有些冰冷,像是要看穿他的脊樑和心髒,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嚴肅認真。
“江硯,我有話要對你說。”
江硯垂下眼眸,不去看他。良久,他甩開被裴空逐牽著的那隻手:“有什麼話改日再說吧。我現在想陪著義父。”
裴空逐憤慨地轉身出了門。在他未踏出房門前,江硯和江遲暮沒有說過半個字。當然了,他們之間的談話一定也不想讓他聽到。
出了房門之後,他有些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方才那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確實有很多話想對江硯說,但是方才估計是被憤慨沖昏了頭腦,稍稍清醒後不得不嘲笑自己,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些。
江遲暮一手把江硯帶大,對江硯來說,江遲暮是他的家人。自己算得了什麼呢?估計在他心裡,連朋友都算不上吧。
裴空逐覺得自己想通了,可是舌根處泛起一陣酸澀,胸口有一處像有塊石頭堵著似的,有些喘不過氣來,難受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