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派幾支先遣者,將接下路途中有可能途徑的那幾座城池,統統勘察一遍,就算已然有殘樓的人提前勘測過,你們也要給孤再仔細搜查一遍。
「孤不準在這些城池中,有半點能傷害到阿昭的東西存在、一旦發現何等四處打聽行軍隊伍行蹤的、詆譭阿昭和阿嵐的、行蹤詭秘的,全部抓起來,嚴刑審問。」
「是!屬下謹遵殿下指令!」
說罷,秦明謙面前的黑影便又如同來時一般,從半開的馬車門中,像是鬼魅一般,猛地迅速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待黑影走後,他坐在窗邊,凝視著不遠處正在西沉的夕陽,心中沉悶不安。
前方路途遙遠,充滿著太多的未知數,就算是他有心將前方存在的所有可能會妨礙到自家弟弟妹妹的東西,斬草除根後讓他們徹底消失在這世間,但……
「蠅營狗苟之輩,多如牛毛啊……要想徹底拔除,想來,也是不大可能的了。」
秦明謙暗自苦笑著,將手邊的一份密函揚手丟進了正在燃燒的炭盆中,絲毫沒有在乎因得微風而揚起的灰燼沾染在自己衣襬上,只是目光堅定冷淡地凝視著窗外的風景。
「夏音蓮,讓你兒子當了這麼久的縮頭烏龜,也該讓他把他那堪比榆木的腦袋,探出那所謂密不透風的龜殼,在世人面前亮亮相了。
「你不是說,這世間,唯有你的兒子才可堪大任嗎?好啊,那便讓我們拭目以待,瞧瞧著能笑到最後的,究竟是哪一方?你,註定要為你曾做過的一切,血債血償!」
秦明謙輕飄飄地笑了笑後,手上卻猛地一發狠,將原本把玩在手中的雲子,狠戾地將它嵌進了馬車窗戶邊,眼神中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殺意和冷漠。
彷彿他便是那從殘樓中走出的賞金者一般,強大而冷漠得可怕,俊朗卻又充滿著未知的危險。
馬車在經過半日的顛簸後,終於在日落黃昏的時刻,抵達了天都城第四大城池——連山城宏偉的城門前。
因得要同連山城內的朝廷中人進行接洽,又因得秦明昭不知為何,極其不願意面對這座城池的官府和城主。所以秦明嵐和秦明謙也只能暫且將她放在城門前,帶著一臉不情願的顧寒淵離開了。
望著面前宏偉萬丈的城門,秦明昭心中滿是說不出口的漠然感慨和心有餘悸,原本淡然的眼瞳中,驀然帶上了幾分就連穀雨和清明也不曾看懂的煞氣。
「殿下……」
清明以為秦明昭是想起了五年前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安慰之時,卻見自家殿下甚是淡然地擺了擺手,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
「走吧,再不隨著二哥和子夙他們進城,今晚我們怕是皆要徹底地露宿街頭了。雖說連山城氣候適宜溫和,但到底已然進入了夏季,蚊蟲自然也會跟著滋生。
「所以相比起露宿街頭,任由蚊蟲叮咬,孤還是很喜歡住在客棧裡的,畢竟並不是每一座城池的街頭,都能像雲崖關的街頭那般,甚是適宜席地而睡。」
「……是,」見狀,就算是滿腹懷疑的穀雨,也只能將此刻心中存留的疑問吞了回去,笑臉相迎著同自己裝傻的秦明昭,「殿下說的在理,相比於街頭,婢子也甚是喜歡住在客棧裡。」
「是呢,」秦明昭的眼底中閃過幾絲旁人並不易覺察的冰冷,甚至是不小心流露出了幾分令人心驚膽戰的殺意,「雖說這裡的客棧,到底是手腳不怎麼幹淨就對了。」
「殿下你……」
見穀雨和清明臉上再次浮現出了對自己的擔憂,秦明昭連忙換上一副很是和煦的笑容,很是不在乎地回過首說道:
「孤無妨,別太擔心了便是。畢竟,那座令人作嘔的骯髒之地,已然成了殘垣斷壁,沒什麼需
要特別在意的了。走吧,再不走,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是,殿下。」
雖說清明和穀雨心中還帶著些許不安和擔憂,但因得此時的秦明昭表明了不願意再舊事重提的態度,便只能將這些情緒暫時埋在心底中,時刻注意著她每時每刻的情緒變化。
生怕自家殿下因得一時想不開,在這曾經充滿著虛偽和人性之惡的城池中,再同前五年一般,同那山君一般,徹底釋放自己心中的暴怒之氣,血洗城內長街。
重遊故地,秦明昭心中卻沒有那些文人才子心中所說的懷念感慨,更沒有他們所說的、如近故鄉一般的激動興奮。她此刻所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冷漠,無情的嗤笑,還有無邊的殺意。
曾幾何時,連山城中曾矗立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莊——雲蕩山莊,當然,這裡也曾是第十任武林盟主的居住所在。
雲蕩山莊的實力雖說在江湖上並非是名列前茅,但也算得上是江湖上派得上名號的,每日慕名而來修習劍術的人,可謂是絡繹不絕,而每日因得崇拜而來拜見的,更是人山人海,比肩接踵。
那時暫居在連山城內的秦明昭每日最大的樂趣,就是坐在自己所在那間客棧最高處的屋頂上,一邊啃著手中的饅頭,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那不遠處,那每時每刻都人影綽綽的山門。
在看到有人在山門前出糗,又或者是做出了什麼讓她捧腹大笑的事情後,她還會拉著同自己坐在一起的瑞麟,打趣著那些灰溜溜走下山門的人們,肆意妄為地歡笑著,好不快活。
然而,彼時天真單純如白紙一般的少年和少女,此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一番行為,實際上卻是將自己間接地送到了一個看似光明磊落,實則心中陰暗骯髒入地獄一般的偽君子眼中。
於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原本萬籟俱寂的客棧中,出現了一些並不該出現,且目標甚是明確的黑衣人。
這一批黑衣人出現得甚是詭異,且動作皆是訓練有素,眼中都充滿著恐怖的寒光,以及令人作嘔的興奮。他們手中持著明晃晃的利刃和足以蒙倒一頭大象的蒙汗藥,衝向了秦明昭所在的房間內。
他們這般模樣的行頭和所攜帶物什,就算是一個不會武功、不懂江湖的路人,在此刻也應當都能明白,他們此時此刻的意圖吧?
畢竟這樣打扮的人,不是採花賊,就是賞金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