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但福興酒樓外的大街上仍是燈火通明。韓德爾·薩拉邦德站在窗邊朝外眺望,一頭披肩的紅髮映在火燭裡而變得愈發鮮豔。他抑制住了想下去走走的衝動。這個時候,將自己暴露在更多人面前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不過他還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從他離開締蘭聯邦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種景象。所到之地不是深山野林就是處於戰亂中的人間煉獄。沒想到在一個之前從未聽說過的小城裡竟然還能看見這種景象。
這不由得又讓他重新思考戰爭的意義。當初締蘭聯邦打著自由與解放的名義摧毀了盛極一時的暮照王朝。而此刻,暮照國揚起民族復興抵抗外敵的旗幟而一呼百應。似乎兩邊都擁有正義。然而正義不會同時出現在對立的雙方。那麼又是誰錯了呢?又是誰該對那些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百姓負責呢?
客棧夥計的敲門聲打斷了韓德爾的思緒。他搖搖頭將這些多餘的煩惱拋開,重新披上斗篷,然後讓夥計進來。
只見夥計推開門,端著三碗雪花般的不知名湯食走了進來。
“這是小店的特色甜點冰糖蓮子羹,有清熱解暑的功效。每位第一次來本店的客人都可以免費品嚐一碗。”
“是嘛。”韓德爾的視線從夥計黑亮的捲髮移到桌上的甜點上。“李克,你們也來嚐嚐。”兩個壯漢走到了桌邊,李克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夥計,說道,“冰糖蓮子羹哪裡都有,你們這的又有什麼特色呢?”
夥計笑著說,“客人問的好。我們這聚寶城四面都是曠野,並無產蓮子的地方。這冰糖蓮子羹裡的蓮子其實每顆都是不同的乾果,配上芝麻做成蓮子的模樣。”
“原來如此。”韓德爾聽夥計如此說道,不由得又饞心大起。端一碗喝了一口,“不錯,甜味是有些獨特。”李克待要阻止,已來不及。
“那麼,三位客人請慢慢品嚐。”夥計說完退了出去。
“李克,你又在擔心什麼?”韓德爾看出李克有些顧慮。
“先生,您沒有經歷過市井生活,不知世道險惡。像這種酒店,多的是盜賊眼線盯著。伺機尋找富貴人家下手偷盜財物,不可不防啊。”李克說。
韓德爾放下湯碗,說道,“你說得對,是我大意了。”
“今晚我們還是輪流守夜。李克,你把固化結界開啟,以防萬一。”
“是,先生。”李克說,“先生您先去休息吧。我先守夜,到時候再叫您。”
“好吧,一定記得叫醒我。”韓德爾說。
福興酒店外的陰暗巷落裡,墨良脫掉了客棧夥計的衣服,換上了自己的便服。隨後又握了握身上的一把黑刀。這把刀刀身細長,然而刃口處卻毫無光亮,看上去似乎還未開鋒。
墨良原不想這麼著急動手,可又害怕不知何時這三人就會離去。這對他來說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這一票成了,也許一輩子都不用為吃喝發愁。
他盯著二樓那三人所住房間的視窗,良久,除了燭光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影走動。心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又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握緊了黑刀。
酒店大堂裡早已空無一人,墨良輕手輕腳上了二樓。他在門外站了半天,聽到裡面沒有任何動靜,才小心翼翼的用帶來的一根鐵絲戳了進了鎖眼裡,這也是他賴以謀生的手藝。沒費什麼功夫,只聽見一聲極輕微的響動,墨良抽出了鐵絲。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推開了房門。
在他接觸到房門的一瞬間,一股奇異的感覺在意瞬間吞噬了墨良。他彷彿掉進深淵裡,似乎正處在一個無底的黑洞中不斷下落。強烈的失重讓他頭暈。他失去了空間感,只覺得自己的手臂離自己越來越遠。
這種感覺只持續了不到一霎就消失了。墨良清醒過來,發現他已經推開了房門。剛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覺。
他用布捂住了口鼻,然後踏進門內。房裡的三人如他預料一般已經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一人倒在桌旁,一人倒在地上。而那北國人則躺在床上。
墨良走到桌旁,掐滅了桌上的一根火燭。這根火燭是隨冰糖蓮子羹一同端進來的。是的,冰糖蓮子羹並沒有毒。但這火燭裡卻摻了無色無味的迷魂香。
墨良沒想到這麼容易。看上去這三人似乎並未做任何防護措施。剛進房時那陣奇異的感覺並沒有被墨良放在心上。他沒注意到的是,在他手碰到房門的那一刻,他腰上的黑刀嗡嗡作響,顫抖不止,但轉瞬間又歸於平靜。
在冰糖蓮子羹的旁邊放著一個大盒子。墨良一進門就看到了它。盒子的鎖型是最常見的那種,墨良再次掏出鐵絲往裡攪動了幾次,就聽見咔嚓一聲。
墨良沒有立刻開啟盒子。他先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伸出黑刀用刀尖挑開了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