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臉色沉重,是因為清萍湖嬴魚之事?”玉樞子不禁問道。
“正是,不瞞師兄,我攜雩兒扁舟渡水,卻莫名遭遇到了嬴魚的攻擊。我很奇怪,為何嬴魚會突然攻擊我們?”
“風舞雩說起嬴魚,當時我就想問,據玉璣子所知,我宗在清萍湖翠微峰建派已有百餘年,門下曾有多人見到清萍湖嬴魚。嬴魚雖兇殘,但如果沒有危險的挑釁,嬴魚不會無端攻擊,這一次嬴魚為何會……”玉璣子的疑問瀰漫在四人心間,玉權子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莫非是因為風舞雩?”玉樞子直接問道。
“不會!”
“師弟,此事非同小可,你既然主動向我們提起此事,足見你尚能明辨事理。試想一下,當時只有你們在扁舟,你斷然不會有問題,那麼有問題的只能是風舞雩了。”玉樞子說話間沒有之前的刻意針對,玉權子明白玉樞子所言之理,但讓他承認風舞雩有問題,他根本做不到。
“師兄,不知你們可還記得當年的風氏之言?”玉璇子這時開口了,“玄圭入水,幽蘭襲人,君子之好,仗義行道。”
“這是武德文宗皇帝命史官世家風氏為我宗查詢到的古史,當年長風宗主決意在清萍湖翠微峰創派,武德文宗皇帝便讓風氏查詢翠微峰的記載,以圖便宜,誰知向來記載人間事的風氏,沒有查詢到任何一點兒的記載,只有關於清萍湖的四句謁語。”玉樞子緩緩說道,如今玉璇子舊事重提,莫非……
“師姐的意思是……”玉璣子好像也明白了一點兒。
“你們別誤會,當年風氏之言,長風宗主與四苑初代首座,深思竭慮,仍然毫無所獲,只是我在想,既然嬴魚早就在這清萍湖中,一直沉潛不出,這一次主動出現,也許非是受到了攻擊。”玉璇子看向玉樞子,將自己心中所想盡數說出。
“唉,若風氏不是因為一場大火遭滅,說不定他們能夠為我們解出這十六字謁語。”玉樞子徒自感嘆,又道:“玉權師弟,既然如此,此事恐怕非是一時能解,我看還是先按下,各人先回去吧。”
整個七星堂,一下只剩下了玉璣子和玉權子兩人,兩苑相近,兩人就並排而出。
一路上一言不發,就在岔路口,兩人就要分開,玉璣子忽然說道:“師弟,當年風氏府邸意外大火,我記得你當時正和玉陽師兄在武都緝殺歡樂谷傳人,不知是否親見了那場大火?”
“師兄的意思是?”玉權子滿是疑竇。
“我曾經去過武都,因著好奇到過風氏舊址,遇到一些時常在風府周圍行乞的乞丐,聽他們說,那年初一早上,官府去清點火墟之時,現場只有成人的屍骸,也就是說當時的風氏幼子很有可能根本沒有喪生在火海中。”
“師兄,這些都是成年往事了,就算那風氏幼子未亡,又與我等有何關係?不過想想,帝國三百年除夕夜的武都,確實發生了很多事……”玉權子的臉上無故蔓延上一陣悲哀,佇立許久,陷入回憶,等到醒來,連玉璣子何時離開也不知道。
那一年,不僅風氏被滅,玉陽子也成為了整個小流雲宗的疼痛,長風宗主悲傷過度,直接將重任交託四苑首座,從此不問世事。
皎月普照,繁星點點,風舞雩坐在翼山苑的石階上,望向天上的星星,閉目輕言祈禱。
“雩兒,你怎麼一個人坐在苑外的石階上?韓陽師弟呢?”玉權子回到翼山苑就看到風舞雩一個人在苑外,心中頓時怒火就起,就要大聲呼喊韓陽,喝斥一番。
“師父,你不要責怪韓陽師叔。”風舞雩連忙站起身來求情,又道:“是我非要出來的,從前,我是一個不祥的人,許多無辜的人因為我的出現而死去,我聽說人死之後,就會化作天上的星星,我正在為他們祈禱,希望他們轉世之後,不要再遇到我,那樣他們就可以平平安安一輩子。”
“雩兒。”玉權子的心被莫名觸動,示意風舞雩坐下,而後自己也坐上石階。一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經歷了人世的生死,心智不知比同年之人早熟多少。在玉權子看來,這一份感觸,或是他一生的助力,但也可能是他一生的障礙和瓶頸。
“雩兒,你聽我說,你不是一個不祥的人,只是你遭遇了太多的不幸,那些人並不是因為你的出現而死的。假使你不出現,兵災也會有,瘟疫也會爆發。你要相信,你能夠活下來,就是老天對你的賞識,於是天讓我遇到了你。”
“你放心,只要你潛心修行,將來必有所成。屆時,兵禍你可阻,天災你可擋……”
一老一少,在月光照落的翼山峰頂,地上的影漸漸融合在一起。
不知何時,韓陽從苑內出來,看到這一幕,宛如進入人世的一個平常農村家院內,年長的老者,年輕的少年,兩個人坐在一起,訴說著那些人世的種種。
“韓陽,先讓弟子們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再行拜師典禮。”玉權子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細如蚊蠅。
當沐浴到翠微峰的第一縷陽光,竹床上的人伸了個懶腰,覺得舒適至極。風吹響了竹窗,驚醒了竹床上的少年。
“好舒服啊!”
睜開惺忪的眼,這是一個一間不大卻古樸的房間,由各種粗細不一的竹子搭起,大的有碗口粗,小的也有手臂那般粗。屋內一床一櫥一桌,數張桌椅,一旁的牆面還掛了一幅字畫。
此刻,放在竹床上的是一件摺疊整齊的外袍,隱隱可見到像鳥翼一樣的山峰圖案。
少年下床,走起來有噠噠的聲音,直接拿起外袍穿在身上。陽光照落在他的臉上,英姿勃發,眉頭上踴躍的是如新生一樣的愉悅。
這人自然是風舞雩。
“風師弟,你醒了嗎?新進弟子須由本苑首座訓本宗規,傳修真之法,你趕快收拾一下,要不然就要遲到了。”門外響起師兄的催促聲,風舞雩將衣服穿好便走了出去。
開門,是仲春山風的靈動。
修真之途,百般艱苦,千種滋味,從此,一一嚐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