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絳說道:“叫我哥,就給你看?你我平級,都將我叫老了。”
農皓看著鬚髮皆白的盧絳,硬著頭皮,叫了一聲:“哥。”
盧絳心滿意足地將千里鏡遞給農皓,說道:“小心點,這玩意金貴著,是都督借我用的。”
農皓小心翼翼地接過千里鏡,稀罕的正過來反過去地瞧了瞧,樂不可支地叫道:“嘿,真好玩!”
把玩了會兒,他才想起正事,遠遠地瞄著戰場,看著遠處的倭國軍隊漸漸靠近了海岸,說道:“都頭,他們的心思都用在海岸之上,我們不如直接衝過去,與岸上的耽羅兵士打個配合,保管輕易將他們擊破。”
盧絳接過農皓手中的千里鏡,搖頭道:“不妥,此刻進攻能勝,卻不能大勝,更無法保證,將他們全部留下。耽羅國是不會配合我們的前後夾擊的,他們只會看著我們與倭國對決。”
農皓訝然道:“不會吧,我們可是救了他們。倭國什麼德行?讓他們殺到岸上,耽羅國就是第二個開城。”
盧絳拿著千里鏡繼續看著戰場,說道:“耽羅國國中無兵,能夠抵擋倭國,全憑護衛家園的勇氣。他們敢跟上岸的倭國拼命,卻不敢出擊與倭國一戰。等倭國全部登岸,我們在抄他們後路,將他們的船一併奪來。便可將這波敵人困死在濟州島上。”
農皓說道:“如此,我們恐成進攻的一方。我若是賊人,發現後路有敵。將立刻轉攻為守,佈下防線,抵禦我軍。我軍兵力尚少於賊人,他們距海岸而守,如何是好?”
五代十國期間,兵卒將官無月不戰。
大部分將官的能力是憑藉一場場戰役磨鍊出來的。
隨著天下承平,仗將會越打越少,給人磨鍊的機會也會越來越少。
面對這種情況,羅幼度一方面籌備軍校,一方面是在軍中鼓勵學習,研究兵法戰術,以提升將官的軍事素養來維持戰鬥力。
農皓受到不少薰陶,也開始思考戰術打法了。
盧絳笑道:“若對手是賢弟,自然不能這麼打。這用兵打仗,得了解敵我雙方情況,應是用計。”
農皓忙作揖道:“還請都督指教!”
農皓入伍五年,而盧絳入伍不足一年,但盧絳不服其老,將自己視為青年的豁達態度,還有言語間透露的能力,早已讓農皓這個老兵心服。
盧絳淡然道:“倭國之兵,分兩種,一農兵,戰鬥力低下。二武傢俬兵裝備精良,戰鬥力很強。而耽羅國並不設軍隊,他們的兵是少許護衛軍,據我所知,此國兩三百年都未逢戰事,哪裡會打仗?他們所持不過是一腔氣勇。此氣勇能夠嚇住倭國農兵,對上倭國私兵,絕無勝算。”
“戰局走向,必然是農兵清空了道路,而私兵打破局面,取得優勢。”
“倭國有劫掠之習俗,賢弟覺得是前方衝鋒的私兵會停下來防守,還是後方的農兵會老老實實地留在船上?”
農皓大悟,作揖道:“明白了,都頭之前與荀郎中與倭國降將說話,就是了解他們的情況?”
“然也!”
盧絳從容一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此言用在任何時候,都不過時。對了,等會衝殺上岸的時候,莫要穿著鎧甲,直接以布衣登岸。某以精銳藏於後方,真要有意外,隨時能夠支援。”
戰局的整體發展與盧絳分析是竟分毫不差。
耽羅國上下護衛百姓,無一人有戰鬥經驗,但面對侵略自己家園的賊寇,即便再不會打仗,也能憑藉一身血性與賊人搏殺。
倭國農兵或許有一定的戰鬥經驗,可比戰鬥意志勇氣,遠不如耽羅國百姓。
連續兩撥都給耽羅國擊退了……
橘遠保看著在海岸上高呼的耽羅國百姓,眼中怒火肆意。
這次進攻是他從小野好古手中搶來的,若不來場酣暢淋漓的大勝,最後必然被他嘲笑。
橘遠保叫道:“野村,你帶三百人上去,登岸失敗,就別回來了。”
野村信泰“嘿呀”一聲,領著橘遠家的私兵奔赴前線。
裝備精良的武傢俬兵一加入戰鬥,局面立刻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滿腔血氣固然有用,可實力的真正差距並不是靠著氣勇就能彌補的。
尤其是耽羅國的百姓並未真正見識過戰場的殘酷。
當他們親眼看見,面對倭國兵左右衝殺,親朋好友一個個倒地的時候,勇氣漸漸為恐懼支配。
折損率還不到一成,耽羅國岸上的防線已然支援不住。
橘遠保見勝券在握,命人用小舟將自己與戰馬送到了海岸,親自帶隊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