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這般麻煩,走三百多年?”
魏昊直接被驚到了。
“老朽當時就是個小妖怪,妖力孱弱不說,漠北遍地妖魔勐獸,老朽趕二十里路,就要反覆打探,暗中觀察,確定沒有危險之後,再趁夜趕路,然後白天尋找洞穴樹叢之類躲避休息……”
“厲害,這讓人有點佩服了。”
“倘若遇上冬夏兩季,就不敢趕路,要尋個地方躲藏起來。尤其是入冬,狼群餓極了什麼都吃,有些妖魔族群若是一時不察,被狼群圍攻滅族也是常有的事情。”
“這什麼妖魔啊,太廢物了一些。”
“寒冬施法不便,倘若是遇上大雪,除非是大妖,否則都是在一個地方騰挪不了多遠。就算駕風遁走,走個三五里就凍得不行,氣力稍微不濟,就會半空跌落,要是撞在堅冰、岩石上,不死也要重傷。”
“在苦寒之地,做個妖怪也不容易啊。”
“所以才要小心謹慎。”
羊先生見魏昊說話客氣,也就不再緊張,它又見魏昊身旁的小姑娘自顧自擺弄人偶娃娃,心中想著這必然也是個慈父,否則女兒不會這般乖巧。
“進入大虞朝國境是最難的,須避開國運強勢的地方,老朽修行了六七十年,這才能矇混過關。”
“這也太不容易了。不過有一說一,比那些大妖都強。那些個大妖,都是趁著國運衰退,才敢組團過來。而且一來就是幾十萬嘍囉,怕死極了。”
說罷,魏昊又看著羊先生道,“那說起來,進入人族王朝的疆域之內,你行動起來,怕是更加不易。”
“誰說不是呢,但有人氣旺盛之地,老朽就去不得。所以都是翻山越嶺,尋一些破舊廟宇落腳。畢竟老朽也不曾吃人血肉,鄉野廟宇的小神,多也客氣。久而久之,大概是多了些福緣,也就便利了許多,一些讀書人掛單的外郭客舍或是寺廟,也能在裡頭一起住。”
“不怕被發現?”
“老朽可不敢扮甚麼讀書人,只是在客舍噼柴擔水之類打雜,幹活勤力得話,老闆、廟祝或是住持,多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可不容易。”
“好人還是多嘛。”
“哈哈哈哈……”
魏昊聞言大笑,拍著大腿道,“這話從精怪口中說出來,還真是有趣。”
“壯士莫要取笑,雖說都是千難萬險,但老朽若是在妖魔叢生之地,不過是百幾十斤羊肉罷了。人族中性情暴烈之輩固然也有,但殺生取樂的,還是少數。再者,即便出了這樣的人物,人族自己都多得是反他的人,可在妖魔之中,這等瘋魔,怕是稱霸一方……”
弱肉強食,這是妖魔中很正常的事情,吃是真吃,怕也真怕,但還是一個個野生妖精心生嚮往。
可在人族之中,誰要是率獸食人,管你是皇帝老子還是三公九卿,該死就得死。
因此,羊先生說的話,還真就是大實話。
“總之老朽一路小心,順道又人間修行,這修為倒也是漲了不少,又多活了一二百年,也算是賺了的。”
“我看你修為,也到了妖王的程度啊。”
“可不敢說妖王,老朽還不曾渡劫。”
也不在意渡劫不渡劫這事兒,羊先生又道,“後來老朽跟著看書聽書,也跟讀書人談天說地,也就打探了使者的鄉籍。便是這‘五泉縣’,便是這京山。”
“使者的墳冢,就在京山西北,就在……過了那個山頭,順路下去,有兩棵大松柏,是老朽兩百年前種的。”
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山,是魏昊來時看到的山,屬於“綠林”之列。
“因為時常打掃,所以本地人也都當我是使者的後人之類,反正熬走了六七代人,認識的也都去世了。相熟的,也多葬在京山西北附近,也方便打掃。”
“老朽……算是個守墓……妖怪吧。”
說話出這句話的時候,羊先生眼神明顯有些落寞。
魏昊表情有些嚴肅,然後道:“你不甘心?”
“什麼?”
“你不甘心,為什麼你生來是一隻羊,而不是一個人。你不甘心的,是這個。你想做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