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街道早已空無一人,自知事情不妙的儒生又一口氣跑到府衙門口,敲響了鳴冤鼓。
剛躺到床上摟著小妾睡著的知府大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鼓聲驚醒,罵罵咧咧穿上衣服來到大堂。
見敲鼓的是儒生,知府半夜被吵醒的起床氣頓時消了一半,這人他認識。
去年知府家老爺子仙逝,就是眼前這個儒生幫忙寫的輓聯,知府見其字型端正,對仗工整,就讓他將墓誌銘一塊寫了。
當知府拿到蠅頭小楷寫就的墓誌銘後,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寫的還是自己那位會偷偷摸丫鬟屁股的死鬼老爹嗎?
儒生極盡溢美之詞,將已故老太爺寫成了比肩孔孟的聖人,彷彿世間沒了這位整天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的老人家,就要停止運作一般。
其中一句“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痛失劉老太爺,吾輩當嚎哭三百年”,更是點睛之筆。
雖說劉府臺臉皮薄,最後沒能採納,但這份香火情算是結下了。當下聽聞儒生閨女未歸後,就連忙吩咐手下全城搜尋。
可忙活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仍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劉府臺命人將心力交瘁的儒生送回家,並承諾一旦有了秀兒的訊息,第一時間就會通知他。
儒生在家苦等到下午,最終等來了一個讓他肝膽俱裂的訊息——秀兒死了。
屍體是一個漁夫發現的,隨著蝦蟹一同被漁網帶了上來。
當儒生趕到府衙時,秀兒已經被白布罩住,平躺在地上,身下一灘水漬。
年近五十的儒生幾近昏厥。
平庸卻不昏庸的知府決定嚴查此事,從臨府請來最好的仵作驗屍。
……
“稟大人,死者身體沒有外傷,身上錢財俱在,死前也沒有行房痕跡。”
“哦?並未因圖財或劫色而死,莫非是不甚落水?”
劉府臺幹了這麼多年,基本常識還是有的,只是仵作下一句話就推翻了他的推斷:
“稟大人,死者肺中沒有積水,應該是先被殺死,而後投入河中。”
“既然沒有外傷,可是被投了毒?”
“銀針探體,未見發黑。”
這位連京城四大神捕都要敬他幾分的仵作如實答道。
“……”
劉府臺一時犯了難,說實話,他自身能力有限,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全憑朝中一位說得上話的乾爹。
“這位大人,您一定知道些什麼,求求你告訴我吧。”
一瞬間彷彿蒼老了許多的儒生低聲朝仵作哀求道,他雖不涉足官場,卻比眼前劉府臺更善於察言觀色,透過仵作的表情,他知道對方肯定有所隱瞞。
這位查驗功夫在王朝可排前列的仵作本就是性情中人,曾因朝廷處事不公請辭多次,如今眼看儒生有冤不得伸,實在受不住內心煎熬,終於小聲開口道:
“此事莫要和別人講是我說的,雖然令嬡死得蹊蹺,但以我的經驗,仍是死於劇毒,只不過這毒不尋常,依我看,八成和唐門有關。”
“唐門?!”
劉府臺幾乎跳起來。
按理說,一個江湖宗門不至於讓堂堂朝廷命官反應如此激烈,但在巴蜀為官,都明白一個不能放在明面上的規矩,那就是寧願得罪皇上,也不能開罪唐門。
為何?
得罪了皇上,除非是叛國欺君的重罪,否則絕不至於牽扯全家,最多也就是砍頭或者發配。
但得罪了唐門,就等同於滅族。
不是劉知府膽子怯,實在是太多血淋淋的前車之鑑在那擺著了。
生活在巴蜀,或多或少都聽過有關唐門的駭人傳聞,儒生也不例外。
他不知一向大門不出的女兒,是如何得罪的唐門,只知道閨女這次是白白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