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姜荷談笑之間似乎有心事,也許施廷說得對,她真的是有事找我,不過對我來說那也是好事,起碼她還需要我,也許我該找個機會主動提起,體現點男人的擔當。
小時候我們有個八卦習慣,一碰面就交流一天來的所見所聞,我記得甚至曾經告訴過她半夜裡聽到父母房間裡傳出可怕的喘氣聲,就像兩隻狗在爭食,被我上去果斷敲門趕走了。現在想想當時驚慌失措的父母,還覺得挺過癮。於是很自然地我就把我媽昨天對我說的話合盤托出。這麼多年過去了,看來習慣的力量真是無窮,老話說的好,幼學近天成,習慣成自然。當然也可能是我心智發育早早停止了。
早餐很快就端了上來,油條油亮鬆脆看上去很可口。我不耐熱,不習慣吃特別燙的食物,姜荷也是,她用筷子撥弄著油條,看著我說:“哥哥,你沒問那些信哪去了?”
“你別叫我哥哥,你剛從日本回來,這麼叫讓我浮想聯翩。信的事我沒追問,問下去萬一我父親給燒了什麼的,我都不知道該不該生氣,反正我家就那麼大,我慢慢找吧。”
“哥哥,你就沒懷疑你真的是我哥哥?”
“大妹子,我媽那些天馬行空的瞎猜經不起推敲,你信不過我爸難道還信不過你媽?至於大人們為什麼臨別翻臉,我想我們也沒本事憑空猜出來,想知道真相如何我爸是問不著了,你可以問問你爸。不過說真的,我沒那麼強的好奇心,既然咱們又聯絡上了,我現在根本不在乎他們為什麼吵架,反正再也吵不起來了。”
姜荷嘆了一口氣,說:“你昨晚和你媽分析得很有道理,樓媽媽是不是電視劇看太多懷疑人生了。其實有件事我也是長大後才知道,我是試管受孕的,你媽看來不知道這個,否則也不會猜到那方面去。父親們的矛盾其實另有原因。”
我有些詫異,打量著姜荷:“妹妹,沒想到你還是高科技產品。”
姜荷沒理我,啜一口豆漿卻被燙了,白了我一眼說:“所以想當我哥哥,下輩子吧。”
我們那時候就已經有試管嬰兒了?我還以為最近幾年才有的,你家為什麼做試管?”雖然覺得不妥,我還是忍不住問。
“那是因為草原進入繁衍季節,你也到了關注繁殖後代問題的年齡。至於為什麼我家做試管,等會有的是時間慢慢說,先吃你的飯。”過了一會姜荷似乎有點不甘心,她用筷子指著餐牌上的字說:“你看這宋體字,有種說法這是秦檜的字,一開始就叫秦體,那又如何?岳飛以莫須有的罪名經他手被處死,老百姓就用炸油條來千年詛咒他。其實中國的正史造假比比皆是,元朝的蒙古人修宋朝的歷史,清朝的滿洲人修明朝的歷史,就像我們今天修清朝史,你說會怎麼寫?我們連建國後的事都說不清,反正人都死了有年頭了,一本爛賬隨你怎麼算。現在樓爸爸去世可沒幾天,就開始找帽子扣他頭上?咱可不能這麼對樓爸爸。”姜荷不動聲色地把我媽損了一通。
“我的歷史是我姥姥啟蒙的,價值觀很正的。”我嬉皮笑臉。
雖然把我爸和千年油條秦檜扯在一起有點不倫不類,但這一點我贊同姜荷,這麼多年我也煩了我媽在男女問題上不停敲打我父親,而且真做到了死都不放過。
我把油條用筷子分成一段段,說:“不過這油條可不是是油炸秦檜,唐朝劉禹錫就寫詩讚美過有油條,當時叫油炸燴,後世因為諧音以訛傳訛了,你放心吃吧。”
姜荷夾起一塊看著我說:“這些以訛傳訛的東西信不信沒關係,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堅信的。我們人類文明是建立在對一些事情深信不疑上的。懷疑不是本事,提問然後找到正確答案才是能力。”
我看著她明亮的眼睛,奇怪的感覺在心裡瀰漫開來,感覺她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我環顧四周,吃早點的人不少,都在低頭默默吃著,我轉頭問她:“啥意思?沒太懂。”
“比如說......”姜荷吃著油條沉吟著也環顧四周,這個普通的小店陳設簡單,毫無特點,也不知道她想找什麼。姜荷目光轉了一圈,最後落在剛才指過的餐牌上。
餐牌很普通,就是那種很多飯店裡都會立著的塑膠牌子,上面往往有什麼品牌酒或者飲料的廣告,中間可以夾價目表。這種牌子一般都是廠家贈送的,這個也不例外,上面印著百事可樂金猴慶新春的廣告,應該是去年的,六小齡童作出孫悟空的招牌動作,手裡端著一罐藍色的可樂。
我瞪大眼睛看著她:“你不會告訴我孫悟空的身世秘密吧,我已經知道他媽是女媧,他爸是太上老君,他是個私生子。”
姜荷笑了起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呢。其實我是想問你,你聽說過墮民嗎?墮落的墮。”
我搖搖頭:“這是什麼人,墮落的人?我這樣的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