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為什麼,君天瀾也回答不上來。
事實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懸賞萬金,奪取君千弒首級之事。
約莫是欽原為了斬草除根,才揹著他下的令。
他注視著那個滿臉淚水的小姑娘,良久後,在她跟前單膝跪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聲音低沉醇厚,“埋了吧。”
沈妙言又哭了會兒,最後連流淚的氣力都沒有了,只趴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君天瀾親自掘了個坑,把君千弒葬了進去。
男人沉默著搬來一塊石碑,蒼龍刀出鞘,在上面刻下了“君千弒之墓”。
沈妙言喘過氣,掙扎著站起來,摘了幾枝豔麗飽滿的牡丹,搖搖晃晃走到墳冢前,鄭重地把牡丹擺放在墓碑前。
夕陽的最後一縷柔光,輕輕籠在墳冢上,像是溫柔地為那個少年,蓋上一層薄被。
她伸手溫柔地撫摸墓碑,聲音嘶啞:“傻子,你大約,是喜歡這裡的吧?”
君天瀾遞給她一捧花瓣。
她抬頭,把花瓣盡數揚散在風中:“伏惟尚饗……”
她雙眼一黑,倒了下去。
君天瀾適時抱住她,吹了聲口哨,疾風自遠處奔來,載著兩人朝洛陽城疾馳而去。
沈妙言醒來時,察覺自己正睡在厲王府的寢屋裡。
兩個臉生的小丫鬟伺候在側,見她醒了,立即恭敬地伺候她梳洗更衣。
她坐在窗下的梳妝檯前,偏頭望向庭院,明明是暮春初夏,庭院裡卻透出蕭索。
院子裡種著幾棵大樹,樹上還有用木頭做成的鳥窩,不用想,都知道出自那個混小子之手。
小丫鬟見她臉色蒼白,於是拿來牡丹香粉給她上妝。
少女只是靜靜注視庭院,沒有絲毫反應。
外面有侍女端著托盤進來,恭聲道:“郡主,該用早膳了。”
沈妙言挪到圓桌前,早膳很豐盛,該是小廚房精心烹製的。
她也著實餓了,食量比平常大了整整一倍,只驚得侍女們目瞪口呆,全然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骨架小小的樂陽郡主,竟能有這般好的胃口!
沈妙言喝完最後一口粥,起身道:“我去府中走走,你們不必跟著。”
她的眼神實在稱不上友善,幾位侍女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嘴。
她今日穿了件寬鬆的梨花白長裙,長髮梳成簡單的墮馬髻,鬢角簪一朵白牡丹。
跨出門檻,沒走幾步,就到了君千弒生前的書房。
她推開門,只見暮春的光從雕窗外灑進來,整個書房仍舊是原來的模樣,彷彿那個人還在這裡。
沈妙言走到桌案後落座,掀開綢布蓋著的蟋蟀籠子,許是多日未曾有人進來餵食,那幾只蟋蟀縮在角落,都已死去。
默默看了半晌,她又蓋上綢布。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牡丹花香。
她垂眸,從脖頸間取出一截紅繩,紅繩下的吊墜是顆晶瑩剔透的珠子,珠子顏色是最純正的硃紅,宛如火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