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辰立於字畫前,全神貫注地欣賞著,先說那字畫,所畫得是一位女子,見她星眸顧盼,笑意睥睨,一身書生打扮,再看她左手執畫扇,右手負立,英姿颯爽,如春梅冬雪,瀟灑自傲,當真是“才華馥比香,氣質美如蘭。①”
再看那題字,雖筆勁雋永,用情斂收,卻又令人覺得動情熱烈奔放,愛意任性而疏狂。
“望江山渺邈,嘆風雨瀟瀟,顧一去,歸期迢迢。蕣華暮凋,白駒歲老,唯佳人一笑,星河縈繞,令眾生顛倒。自此,情不願今宵,怕餘生寂寥。”
江望辰看得極認真,也沒有發現花幽幽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邊。見她竟不顧骯髒,用自己的衣袂輕輕拭拂石像上的灰塵,灰塵在燭光中漂浮不定,努力地證明著存在,而存在了千百年的石像則巍然不動,在卸去灰塵之後,又恢復了當年的光彩奪目,那分明和字畫中的女子有著同樣驚心動魄的容顏。只是換作一身衣裳飄飄,見那雙明眸,飽藏星宇,嘴角未動,但笑意先生,再看其身姿娉娉嫋嫋,如月下蝶影,碧波芙蕖,不正應了那句“皎若太陽昇朝霞,灼若芙蕖出綠波”嗎。(註釋出自曹植洛神賦)
花幽幽用手輕拂那石像的臉頰,那一目飽含的溫柔和懷念,也只有自己能懂,情緒退潮之後,又漲,不經意便漫過心間,溢位兩行晶瑩斷落的淚水。
江望辰看著花幽幽如此動容,不明所以。關心道:“怎麼了?”
花幽幽沒有回答,只是努力止住眼角滑落的淚水。
江望辰學著安慰道:“那些兵器沒有一件能用也沒關係,反正它們本就不屬於我們的,沒有得到,但也不虧,不是嗎?如果你想要好的兵器,到時候我帶你去炎城兵器世家的鐵家便是,炎城和邊城的名家兵器大都出於這鐵家之手。”
花幽幽聽了之後,好似被戳中淚點,本來快要止住的淚水,又洶湧而出。
江望辰以為自己找到了原因,接著道:
“如果你真的這麼喜歡這樽石像,那你放心,我會幫你把它帶出去的,以這精湛的雕刻技藝,純熟老辣的手法,加上栩栩如生的面容,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江望辰,你能不能消停點!”花幽幽生氣地怒罵道,只是她這一氣,剛好也將悲傷沖淡一點。
江望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安慰還不討好,尷尬地杵著,一臉無辜的樣子,又覺得彆扭,便兀自走到一旁,開始假裝很忙地翻弄密室裡面每一個可疑的石塊和器架。
過了一會兒,花幽幽的情緒恢復平靜,道:“江望辰,你過來一下。”
江望辰低聲“哦”了一句,低著頭,走到花幽幽旁邊。
花幽幽不說話,江望辰也不敢開口。
花幽幽看著江望辰那愣愣的樣子,不由一笑,道“你可知這石像和畫中的女子是誰嗎?”
江望辰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但第一眼看到畫中的這位女子,便覺得此女子英氣逼人,灑脫豪邁,這樣的感覺出現在一個女子身上本該矛盾至極,可再看她一眸一笑如卻是此自然肆意流露,是自由,是灑脫。就像蒼穹中的皓月,自在高掛,無意盈缺。我想她一定是一位心懷星空,不甘平凡的女子。”
“嗯!你說得沒錯,名揚天下的女子很多,如開宗立派的女中豪傑‘鳳歌女妖’,又如傾國傾城之美的狐妖‘君麗’,更另眾生為之顛倒瘋狂,但說到美貌無雙,又修為參天卻獨此一人,而關於她更為被人津津樂道得卻是如你所說的那一份,連天下男子都少有自由和灑脫。”
“世間當真有這樣的奇女子?”
“千雨姐姐便是這樣的一個人。”花幽幽感嘆道:“關於她的傳說有很多,而她把最後的一個故事給了我們。”
江望辰心中震撼,起初還對花幽幽所說的‘有人甘願耗費百年修為,為他壓制五芒星術’,心中還有所懷疑,現在在看這畫上女子躍然而出得那份自然和恬靜,好似天大之事在她眼中都只是彈指一揮間的笑意,便對花幽幽的話再無疑問,由衷感慨道:“能遇到這樣的姐姐,真是你的幸運。”
“是啊,只可惜我們只做了一天的姐妹,待下次談心,還要再等她百年之後,修煉成妖。”
“如果有機會,真想當面感謝她的救命之恩。只可惜,怕是此生再也沒有機會了。”
二人對視,眼神的對角線中,連線得是相同的惋惜和遺憾。
花幽幽提議道:“江望辰,要不我們向姐姐的雕像三叩首,以表心中萬分感謝。”
江望辰點頭贊同。
隨即二人並肩而立於雕像前,又伏身跪下,莊重地連連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