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微微一笑,又換左手按住,同樣以熱氣貫輸,常懷風已覺丹田氣滿,一股熱氣在體內橫衝直撞,碰到肌膚,轉而又遊向他處,體感越來越熱,不多時,竟似火烤一般,汗滴如珠,血管暴漲,心中直想:是我犯錯嚴重,師父要我性命麼?但他生性倔強,驢脾氣上來,說道:“師父責罰的好,責罰的妙。”但聽自己所言,聲音竟無比嘶啞,原來是熱氣已經湧到喉結,不上不下。
忽覺天頂一鬆,熱氣在體內渾然散開,分流向七經八脈,燥熱退去,只覺淡淡溫暖,於涼秋之際甚是舒暢,耳目通透無比,神清氣爽,便知道是 心泉以內力相送,連連磕頭道:“多謝師父指點。”
心泉道:“我適才傳你些內功,可助你武學精進,但天下高手如雲,要想出類拔萃,更看你的緣化,流水窅然去,日月非人間,夫子天壇上,仙人掃落花。明早採了草藥,你便去吧。”
常懷風奇道:“師父讓弟子去哪?”
心泉鬍鬚微動,良久才道:“天下之大,四處為家,你雖不是佛門中人,去了之後,要時時將佛留在心間,切莫與他人爭強,謹記多行善事。”
常懷風聽言,頓覺如雷轟頂,怔怔呆了一會,他自幼隨心泉上山已有十載,早已將其看做自己父親,心中自是萬分難捨,當即雙目淚珠湧出,跪下連連磕頭道:“師父,弟子做了錯事,你千罰萬罰也好,請不要將弟子趕下山去,弟子發誓不再犯半點戒律……”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燭光下心泉竟老淚縱橫,顫顫巍巍伸出雙手道:“懷風,我的好……徒兒,快過來,讓為師多瞧瞧你。”說著捧住常懷風臉頰,不住輕撫。
常懷風顫聲道:“師父,弟子長在萬歲院中,哪兒也不去。”
心泉忽然正色,神情肅穆道:“師命大如山,你走之後,切莫與他人提起我,你若不從,便沒有我這個師父,我也沒有你這個徒兒。”
這幾句說得斬釘截鐵,儼乎其然,常懷風又跪在心泉膝下哭了一會,只好悻悻離去,一路哽咽回到禪房,連衣物也忘了脫,獨自出了會神,回想自己在萬歲院悠悠七載,明日終將到頭,莫不像《金剛經》中所說‘如夢幻泡影’?哭得累了,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將明,常懷風早早醒來,又記起昨晚之事,不禁怔了一會,便背起竹簍,徑直往後山爬去,採集草藥。
正值清秋時節,後山植被枯葉凋落,只漏出嶙峋枝幹,中藥材藏匿其中,採集拂手、青皮二味藥材,需要仔細檢視,但他心中煩躁,只拿了根木棍四處亂掃,褲腿盡被露水打溼。
正自信步亂走,忽覺背心讓人用利器抵住,身後那人粗著嗓子道:“你是什麼人,來後山幹甚麼?”
常懷風心中空蕩,自顧自道:“上山解手。”
那人又道:“萬歲院中沒有茅房麼?來後山解的什麼手?專心回我的話,不然頃刻便要了你的性命。”
常懷風脾性上來,道:“天下之大,我自願在哪解手便在哪解手,幹你什麼事?你要殺便殺,正好我也不想活了。”他說到天下之大時,又想起昨夜心泉對他說‘天下之大,四處為家。’不禁黯然神傷,仰面長嘆一口氣。
那人又問:“小小的年紀,怎地不想活了?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沒臉皮活了?一一說來。”
常懷風道:“你婆婆媽媽的,問這麼清楚做什麼?”
那人道:“天下之大,本姑娘自願問什麼便問什麼,幹你什麼事?”說完便格格一笑,語氣分明學常懷風方才所言。
常懷風眉頭一皺,漸感不對,回頭瞧去,但見眼前之人笑靨如花,粉嫩精緻,正是秦子荷,冷哼一聲,徑自回頭採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