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如往常般紅火,二樓客房內,荊笑正揉搓著一隻花狗。
這小狗短毛垂耳,灰底白麵,身上條紋有序的點綴這黑色短毛,雙兒毛色如潑墨一般,尤其是那雙明眸,清澈見底,好似一切都看的明晰。只是這花犬從毛髮亮澤,脖頸皮褶看來,年齡不小,已經是一暮色之態。即便如此也未能抵消花犬見到主人的熱情。
不算靈活的竄上竄下,任荊笑揉搓著背上毛髮,把最脆弱的肚子仰面朝上,暴露無遺。
狗能明白多少感情,荊笑不知道,但此時,他看到的,就是臉前這隻花犬豪不做假的笑容。
“笨笨啊~我就剩你這麼一個親人,咱得活結結實實啊,等將來我事辦了穩定點,咱帶你去洛都,哪吃的玩的,咱也享受享受哈……”,那花犬好似聽懂,支著雙耳,凝視著眼前壯漢,那雙眼,深不見底。
有時,狗比人知冷暖明事理,這些話,荊笑從不懷疑。
“咯吱~”,一陣開門聲,一個熟悉的面容,加帶著微笑踏入房中。
聞莫允為荊笑端來一屜包子,這包子勾起了荊笑的回憶,這人更是令荊笑心中泛起漣漪。
置籠屜於桌上,荊笑慌忙伸手去拿。
“啪”,一記清脆聲響,那朝包子奔襲而來的爪子,被莫允當場拍落。
“洗手”,臉上笑容褪去,氣勢卻是嚴厲,莫允指向一旁梳洗臺,不悅道。
“笨笨不髒~你看,多幹淨,”,荊笑想靠耍賴皮糊弄過去,但他知道結果定然遇人不濟。
“肯定不髒,我給她洗的澡,但你這雙掄錘搓鐵的手,何時真乾淨過~你揉玩狗臉我還的給她再洗,趕緊去,包子要趁熱。”
荊笑沒有一次磨得過眼前這女子。
當年,壬午大爆炸之後,整個城北殘破狼藉,荊笑醒來時,已經身處洛陽,是鴻鐵匠去送貨時救了他,說是見他一人在路邊躺著,雙肩潰爛,血漬汙濁……
荊笑看到自身,只有雙肩被炸爛,其他地方未有殘缺,但雙親音信全無,自己下不了床,鐵匠又不在家,恐懼感席捲滿身……
荊笑傷愈便回家尋找,然而貼出的受難者告示,他也未尋得父母名字。
回到家中,當初的房屋已經殘破不堪,笨笨不知從哪死裡逃生,回來尋主。那幾日,少年同花狗,相依在廢墟上,哭到累睡著,醒來繼續哭……
不知何時,那花狗從哪叼來一燒焦的雞爪,擱到荊笑臉前。少年才明白日子還得過,自個垮了,什麼都完了,他要找真相,這場爆炸的真相……
少年帶著花犬回到洛陽鴻鐵匠家,學藝賺錢。
再次回到家鄉,已經是二十有一,家中的廢墟已被填平,荊笑出錢在地基上照原樣復建當初的家,只是這人已非當初的人。
第一次見到聞莫允,是因為大戶辦酒席請街坊鄰里請的榮食樓外包,莫允那時還是個幫廚,但做的包子口碑極好。
那包子,像極了母親的手藝。荊笑驚喜不已,待火急火燎找到聞莫允時,先映入眼簾的是那雙手,粗糙卻又親切,可是手的主人卻沒有令荊笑喜慶起來,一健碩大漢,突然落淚,嚇得小姑娘手足無措,忙拿圍裙去幫這個陌生男子擦拭,結果,花了一臉油,姑娘看來忍俊不禁。
那一笑,令青年男女相識至今,
而今日,那包子味道依舊未變。
那雙糙手,格外親切,
那笑容,在荊笑心中更加美麗~
…………
湯問館的客房,人去屋空
八賢王回到王府,他那倆親信谷閣、陳甯已多日未見其人。
侯逸同慎皞到皮條衚衕老董家,去了解這個神通廣大的說書先生,卻不知會不會淪陷在這花街柳巷裡。
金融回了商鋪,他在盤算接下來的開支,估計不是一筆小數目,花多少賺幾倍才是商人的正統標配。
唯獨鍾無宣,坐在當日那樓頂之上……
午時將至,鍾無宣立於洛陽皇宮中,上陽宮那道觀之上,此時,渾圓的太陽邊湧出一片黑斑,這黑斑越來越大,天上漸漸失去了亮澤,整個洛陽,乃至整個九州,被籠罩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