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明嫿先開口,燕正芸便屏退了眾人,蒼白的臉幾近透明,抬頭望向窗外,像是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明嫿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遞到燕正芸手中,柔聲道:“表姐,想哭便哭出來,這裡是你家,不用忍著。”
燕正芸捏緊手中的繡帕,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一般,眼淚奪眶而出,只是那哭聲卻是許久都發不出來,氣息像是被巨大的悲傷阻隔一般,明嫿望著這情形,心中有數不清的酸澀鋪天蓋地的湧上來,令人窒息。
“表姐...”
燕正芸哭了一陣兒,直到感覺眼淚都快哭盡了,才堪堪止住,充血的眸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恨意。
“我若早知道嫁過去是個什麼情形,當初便是死也不會應下這門婚事。他們韋家人都是些喂不熟的狼。我若哪天被他們折磨死了,他們也會拖著我的屍體來燕家鬧!”
明嫿不言,只是靜靜地聽著,心中倏地閃過一個疑惑,道:“可若韋家真的如此不堪,當初舅舅為何要應下這門親事?”
聽見明嫿如此問,燕正芸諷刺地笑了笑,只是那笑中全是不可磨滅的恨意。
“這一切全是韋家的好計策!那年我隨母親乘船去賀州談生意,水路艱險,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夥強盜,混亂之中我就落了水,醒來後我竟躺在韋家的船上。眾人都說是韋文興救了我。大庭廣眾之下,我一女子如何推脫,肌膚之親已然成為事實。我若不嫁他,等回了京,定會傳得盡人皆知。”
“我雖不願這麼快嫁人,可仍感念著韋家的救命之恩,韋文興也算是一表人才,恰逢韋家入京,父母瞧著韋府也算是書香門第,便姑且應下這門親事。”
燕正芸頓了頓,藏在袖中的手攥得死緊,咬著牙又道:“可後來,韋文興一次醉酒,說漏了嘴。”
“他說韋家一早便盯上了燕家,想要從賀州那小地方回京急需一筆銀錢,可韋家寒門出身,沒有如此多銀錢打點,便設計買兇劫了燕家的船,來了出英雄救美。”
明嫿聞言,也不免心頭有些震驚,她原本以為韋家只是狡詐,沒想到竟歹毒至此。
“表姐,既然得知韋家目的不純,那又為何還要在韋家忍下去呢?”
燕正芸一聽此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怎麼沒鬧,得知此事的第二日我便同韋文興撕破臉,想要同他和離。可韋家人卻指著鼻子說我不守婦道,沒有按規矩將韋文興的那些侍女收房。我一時怒急暈了過去,誰料請了郎中來瞧,竟是有了。”
“有了孩子,自是不能和離,我便將指望全附在孩子身上,只要孩子平安健康,那韋文興便是個畜生,我也能同他過下去。”
“可事情總不能盡如人意,我懷著孩子不過三個月,只是喝了我那婆母送來的安胎藥,不消幾個時辰那孩子便走了。事後我大病一場,本以為韋文興會同他繼母討個說法,卻沒料到,尤氏咬死了韋文興房中的一名小妾,說她妒忌主母有孕,才偷偷換了安胎藥。後來我想細查,奈何那小妾早已畏罪自盡,吊死在房中。”
明嫿心中冷笑,這韋家為了錢當真是不擇手段,竟連子嗣都可以不要。可此舉卻更加說明韋家對燕家下手必定不會手軟。
“韋家如此,是在自尋死路,表姐此番定是要下定決心,千萬不可再心軟了。”
燕正芸不解地望著明嫿,無奈道:“韋家咬死我不能生育,便是隻願休妻不願和離,若我被休,怕是整個燕家的臉面都丟盡了。到那時,我便只有一死,我死不要緊,父親母親只怕也要傷心死了。”
明嫿望著她蒼白的面色,原本紅潤的面色現下雙頰凹陷,便是敷了再多的脂粉也遮蓋不住的憔悴。
突然心中微微一緊,朝著門外喚道:“青楸!將陳大夫請進來。”
燕正芸疑惑地望著明嫿,見她不言。忽又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青楸推門進來,後頭跟著陳笙,此時他渾身的酒氣也散得差不多,看見明嫿有些訕訕地上前,不敢多說一句。
明嫿見陳笙進來,先吩咐青楸出去守著,低聲道:“陳大夫,我表姐身子有些不適,勞煩您幫忙瞧瞧。”
陳笙瞥了眼明嫿身旁坐著的美人兒,瞧她面色蒼白如紙,還未搭脈,便先搖了搖頭,此人陰虛虧損,恐有不孕之症。
燕正芸狐疑的伸了手腕,陳笙細細搭了半晌,顫著聲音道:“娘子這身子,像是用過紫茄花?”
“紫茄花?這是何物?”
“紫茄花乃避孕之物,其根葉性寒,女子若是長期服用,恐難有身孕,老夫看娘子的面色怕是已經用了許久了,最少也得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