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幕情景多麼熟悉!
曾經,他在鳳興二州為團練使的時候,韋皋領著奉義軍前來,二話不說吞併他的州兵隊伍,奪走他團練使的職務。
現在高嶽又演出了同樣的戲碼來。
不過高嶽要更溫情點,也更權威點:朝廷中官宣讀交割詔書,嚴震回朝為散騎常侍,高嶽則繼續為興元尹兼判鳳翔府事,一切都是那麼公事公辦,不容置疑。
旁邊的定武軍監軍使西門粲,迫不及待地蓋印認可,調動所有定武軍將兵,由高固統領,出陳倉道去鳳翔,接受高嶽節制——西吉劫盟事件後,唐蕃再度開戰,高嶽已為鳳翔、興元、涇原三地的最高軍事負責人。
河池戍城,交給移屯來的千餘興元射士駐守,順帶在周圍山區有泉水處營田。
興元府任命利州刺史王佖為留守,韋平、劉德室輔佐,所有的人事都和高嶽走前一模一樣,唯一變動的,只有嚴震自己。
“我擔任興元尹三個月,所做的唯一事,就是白白地給高嶽築了座城!”想到此,捧著詔令的嚴震,喉頭翻滾著酸楚,差點沒恨得嘔吐出來。
但他畢竟還是個實誠厚道的官僚,也明白在張延賞、馬燧垮臺後,皇帝能讓身為張延賞同黨的他當個散騎常侍,已是莫大的恩惠,便不敢做出任何抗辯,跨上馬不敢有任何遲疑,急匆匆地出梁泉驛,連夜往京師趕路。
驛站外,定武軍威武雄壯,正列著隊形,騎兵三營在前,步卒諸營陸續在中,騾軍左右營夾護著輜重和器械在後,最尾部還有七百名飛山五營計程車兵,押著運送砲車的犏牛、騾馬,整齊前進。
至於興元府被徵發的四千射士,據說也列營往這裡趕赴。
原本高嶽帶來過皇帝的承諾:今年不用我們興元防秋。
但西吉劫盟的訊息以邸報的形式,第一時間就從京師興元府進奏院,飛馬到府城裡,然後刻版印刷數百份,貼的府城城牆及各坊到處都是:士兵們和百姓們都知道西蕃的醜惡卑劣行徑,無不恨得咬牙切齒,護國寺山門也傳令各道場,宣傳“滅胡種族”的佛教思想,所以這次興元府等於成功地舉辦了次軍事乃至思想層面的“動員”。
再加上中虞侯郭再貞建議,嚴震帶來的錢,經築城後還餘下四萬貫,直接用來犒軍好了——高固、西門粲便拍板,出陣的將兵、射士每人發兩貫資裝費,剩下萬餘貫買來羊酒,讓全軍將士大快朵頤番。
故而嚴震看到的,是喝完“湓水酒”(江南西道名酒),吃完渾脫羊的,雄赳赳出征的興元定武軍。
他們會奮發於疆場,他們會馳騁在邊塞,建功立業,摧破醜蕃,可這一切都和寂然落寞、只能單騎返回京師的嚴震沒有任何關係了.......
興元三年(785)十月二十六日日暮,高嶽的義寧軍在距汧源城十里外下營時,遇到從汧山方向退回來的蘇太平部一千五百名鳳翔射士。
蘇太平和幾位營將,入帳幕後拜在高嶽之前。
高嶽端坐在胡床上,詢問蘇太平,可曾遇敵廝殺,華亭現況如何。
蘇太平支支吾吾,說越過汧山後,天色未明,見蕃賊勢大,道路夾在岐山和隴崗間,恐有埋伏,便放棄救援華亭退回來了。
“說有蕃賊埋伏,可有斥候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