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又提筆,將日記本翻到最新的一頁,用同樣輕盈的語調說道:“那我要記下來。”
“我才不會騙你。”
宋濯的認真引出夏理短暫的恍惚,莫名便想起十九歲的冬天,在洛克菲勒的聖誕樹下與他立下約定的紀星唯。
一樣是澄澈明亮的眼睛,一樣是真摯誠懇的語氣。
就連句末輕輕揚起的尾音都顯得相似,雨滴一般,在夏理心底敲出漾動的漣漪。
夏理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想要講述紀星唯的沖動就哽在喉嚨,又因為與宋濯算不上不熟稔的關系而難以真正訴諸於口。
“宋濯。”
“嗯,怎麼了?”
“你去過紐約嗎?”
“去過啊,疫情之前放假就會去。我的小叔叔在那裡上學。”
與夏理的性格相反,宋濯的熱烈像是永遠燃不盡,耗不完。
他開啟了話匣,從懵懂的青春期,一直聊到第一次無疾而終的心動。
夏理耐心聽他說著,偶爾附和幾句,將其變成一場對談,而非宋濯單方面的獨白。
“後來小叔叔去瑞士了,我就也沒怎麼再去紐約了。”
宋濯在這裡停頓了一秒,巧合地連窗外的雨勢都緩和起來。
兩人默契地同時看向舷窗,玻璃上影影綽綽倒映出兩副交疊的面容。
夏理沒有回頭,看著對方模糊的影子稍稍歪了下腦袋,分外孩子氣地在餘下的一小片空白間比出一個‘耶’。
前序航班開始向跑道上挪動。
很快,窗外的風景就在濛濛細細的雨絲間緩慢地遊移。
夏理一錯不錯盯著兩人的影子。
宋濯像是正觀察他的反應,視線並未在雨霧中聚焦,而是不偏不倚與夏理投映在舷窗上的目光相觸。
見夏理注意到這件事,他也不尷尬,反倒笑盈盈地更舒展開眼梢。
宋濯真的好像小狗,俏皮地露出兩顆整潔的,對稱的犬齒,襯著紅潤健康的嘴唇,全然無法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在看什麼?”夏理問道。
“學長。”
宋濯的回答不算回答,更像是引出答案的前序。
他平和地念出僅指向夏理的稱呼,鮮明的笑意略微收斂,感嘆似的吟詠出了下一句。
“你好像一陣霧啊。”
宋濯用並不具象的霧來假擬夏理的形象。
飄飄搖搖,遊曳不定,空濛且靡麗。
夏理是不愛笑的美人,哪怕勾起嘴角,露出的都是淡然。
宋濯有時也會好奇夏理所經歷的人生。
實驗室冷調的燈光總將對方的神色點得遊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