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飛時間不斷延誤,夏理百無聊賴地翻起了寫滿文字的舊頁。
去年偶然的一次機會,導師安排他去參加一場位於江城的研討會。
夏理不好推拒,只得盡量避開了那些熟悉的地點,在會場與酒店之間兩點一線地消磨時間。
唯一一次例外是在冬至。
夏理去了墓園,在嘈雜的鞭炮聲中沿著臺階一排排地尋找一塊小小的石碑。
紀星唯被葬在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地點。
普通的篆刻,普通的石料,普通地掩藏在無數普通的墓碑之間。
女孩青春鮮妍的面孔忽地出現,有一種格格不入的,帶著生機的美麗。
夏理以往總擔心紀阿姨走後會沒人記得這裡。
然而屬於紀星唯的小小石碑卻意外地被打理得十分幹淨。
一束盛開的薔薇斜倚在供臺旁,邊上甚至還有將將燃盡的香灰。
夏理在墓碑前蹲下,溫柔地與相片中那雙明亮的眼睛對視。
紀星唯就像從未走出時間,仍舊張揚且驕傲地昂著下巴。
夏理在那天寫了好長一篇日記。
筆墨鋪滿紙頁,再往後翻也依舊是關於相同日期的記錄。
情緒有時能夠用簡單的詞彙概述,有時又萬語千言都不足以道明。
夏理絮絮叨叨寫不盡為對方而紛亂的心情。
所有繁複綺麗的描述在最後都化作再直白不過的文字,由紀星唯的姓名引出,沒有答案地自問。
[你現在過得好嗎?開心嗎?一定還是被愛著的公主吧。]
那個冬至後來毫無預兆地下起暴雨。
一如此刻,將世界遮得模糊不明。
夏理看完這篇日記,再回頭時,宋濯正巧回完與資方對接的郵件。
一張年輕英俊的面孔,盛滿了都是熱忱。
漂亮的黑眼珠在閱讀燈下熠熠閃爍,虹膜些微褪色,映成很溫和的朱褐調。
“我得把我媽哄好,要是到時候資方還是決定撤資,就讓我媽來投錢。”
宋濯像是對自己的計劃頗為滿意,眉眼彎彎弓起來,從笑容裡帶出一種靈動的稚氣。
“她總不能對親兒子的論文見死不救吧。”
宋濯說著,合上電腦,又把腦袋湊了過來。
雨珠不斷敲擊著機身的蒙皮,奏出略顯沉悶的白噪音。
夏理的心情因此變得格外平靜,不自覺哄人似的揉了揉對方柔軟的短發。
“到時候我讓教授給學長加工資。”
夏理不作聲,倒是宋濯閑不下,兀自接上了話題。
那雙眼睛映出的神情實在過分真誠,以至於夏理都不好將其判定為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