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理實際上明白往事不可追。然而心卻難以控制,引導情緒不斷陷入對過往的眷念與不捨。
期待未來的人憧憬未來。
一生無望之人則偏愛回憶早已逝去的過往。
夏理的人生好像因為徐知競而被框死了,逃不出限定的命運,更無法再以尋常的心態去愛人。
他甚至想象不到普通情侶會擁有怎樣的愛情。
只好對觀看過的電影記錄與模仿,演出一種淺顯的,夏理所理解的愛。
徐知競回握他的手,低著頭仔仔細細替他將指間的油漬擦幹,夏理便學著電影裡的主角,毫不心動地吻上去。
任何情感都是需要交換的,即便是最沒有道理的愛情。
這便是夏理在各類文藝作品中得出的結論。
徐知競替他擦手,為他付出,夏理就給予相應的回報,用一個吻來抵償。
這樣套用公式的表達在夏理腦海中形成了邏輯的自洽。
他開始依賴,並愈發認定了這便是‘戀愛’的本質。
徐知競相信與否不重要,夏理沉淪與否亦無緊要。
他們原本就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僅在這個夏天玩一場遊戲又何必過於認真。
夏理的心開始為自己的詭辯而豐盈,滿滿當當塞下他認為應當感受到的愉悅。
兩人後來去一家海濱餐廳吃蟹肉沙拉。
當地人似乎並沒有江城那樣對於新鮮海産要保留本味的想法,隨蟹肉送上來一碗蒔蘿醬。
夏理才吃過兩口,牆上的時鐘便過了零點。
徐知競提前將手中的餐叉擱下了,喝了口檸檬水,卡在整點對夏理說:“生日快樂。”
——索倫託的夏至日到了。
夏理原本以為徐知競忘了,甚至就連夏理自己最初都沒能反應過來。
邁阿密漫長的夏天讓‘夏至’這樣抽象的概念不再分明。
即便到了索倫託,高懸的太陽也在不斷弱化這一存在於東亞文化的對於夏季的標誌。
夏理出生在十九年前的夏至,一個並不炎熱的下雨天。
江城漫長的梅雨季從春末直至夏初,夏理就這樣在無休無止的雨聲中發出了人生的第一道啼哭。
“安排了白天出海玩。你要是起不來就晚點去,或者換到之後。”
徐知競說完,意外地沒有繼續享用那份沙拉。
他仍舊看著夏理,像是正等待對方的肯定。
吧臺的窗上掛著玻璃風鈴,在兩人靜默的時間裡,海風便推著透明的裝飾‘叮當叮當’輕晃。
時至今日,夏理和徐知競誰也讀不懂對方。
他們只是長久地交視,用目光細細描摹過對方的眼眉。
徐知競的耐心妥帖,夏理的溫馴迷戀,一切在對方眼中似乎都成了偽飾,是在明知僅為遊戲的前提下演繹出的虛假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