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楚景晗的計劃,李子瞻第二天就去了長信侯府拜訪了蘇哲,告訴他會幫忙勸說賈仁放了他背關押的侄子,賈仁也確實放了人,不過也只放了他的侄子。蘇又添回到長信侯府的時候,李子瞻也成功拿回了他女兒寫的書,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蘇哲本以為可以高枕無憂,沒想到與蘇又添一起進監獄的人——他們的父母找上門來,哭訴他們的孩子沒有被放回來,蘇哲正煩惱不已的時候,第二天他侄子殺人並強暴知名藝女一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蘇哲用盡各種手段想將這件事壓下去,而楚景晗的人遍佈盛安的大街小巷、茶館酒肆和飯店樂坊,層出不窮大肆宣揚這件事,經過她刻意的引導和渲染,這件事已經徹底演變成“貴族不仁,以貧民為芻狗”的矛盾,盛安城的老百姓紛紛擠在衙門口發出“嚴懲兇手”的抗議。
作為刑部尚書的賈仁不可能坐視不管,他在上朝的時候將這件事報告給了皇帝,並直言應該秉公辦理,否則新法將變得毫無威信可言。蘇哲一黨的官員立刻站出來批判賈仁,理由是蘇又添打死的只是兩個不重要的奴婢,飛雪也只是一名妓女,她們的命沒有這些世家子弟重要,所以不該判處死刑或流刑。朝堂上百官各執一詞爭吵辯論,比之前是否要讓楚景晗去和親吵得更為激烈,而皇帝楚景賢冷冷觀察沉默不語,最後只得散朝。
前朝不安寧,後宮也不平靜,皇帝因為前朝之事甚少來後宮,偶爾來後宮也是去芝蘭殿,這讓身為皇后的蘇雪凝很是嫉妒,她與夏芝本就不堅固的同盟就此宣告破裂。而楚景晗因為被關禁閉不用給皇后請安,所以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來後和宮女們一起做香膏、胭脂和香囊,時不時差人給楚景賢送一點過去,而楚景賢會悄悄來到鳳儀宮和楚景晗相會。不管外面如何風起雲湧,楚景晗的日子過得寧靜且幸福。
半月時光飛逝,皇帝不僅對蘇哲侄子一事沒有任何表態,反而對蘇哲十分親暱並委以重任,蘇家的人自以為深得皇帝寵幸行事變得更加無法無天,強搶民女、霸佔土地、收受賄賂、強買強賣,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慢慢發生。楚景晗的人則默默將這些事記錄下來彙報給賈仁,隨後賈仁就會派人去悄悄調查收集證據,然後在一個合適的時機將這些事上報給皇帝。
朝堂上,李子瞻打趣蘇哲連自己家裡的人都管不好,卻還要管理一個國家。蘇哲被激得無法反駁,實際上他確實因為國事的繁忙放鬆了對家人的管教。就算他想低調做人做事,他家族的人、和他家族沾親帶故的人,甚至府中的奴僕都不會如他所願。畢竟先皇和新皇都由他們家主一手扶持,而家中大小姐又是皇后,家主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長信侯蘇氏一門得到了幾百年來前所未有的榮耀,所以凡是和蘇家沾邊的人都變得猖狂無比。
楚景賢雖然不管蘇家人的行事,但不代表他不管別的人,只要賈仁奏摺上有關於其他大臣或者貴族犯事的訊息,楚景賢都會命令嚴查。得到皇帝授意的賈仁充分發揮了自己的聰陰才智,他結合楚景晗之前蒐集到的資訊,以各種理由將犯事的大臣或者貴族和謀反扯上關係,一首慨嘆懷才不遇的詩會被懷疑指責皇帝無用,一場宴席酒會上的吹噓胡謅都會被懷疑是對新帝不滿,一點在同僚面前的抱怨都會被記錄下來交給皇帝。賈仁只要下屬商量好對策,第二天賈仁就會帶著刑部的人上門抓人,一個月就可以抓捕三個侯四個伯。
蘇哲一黨的人當然不會做事不管,他們會上奏指責賈仁濫用權力誣陷忠良,由此朝中就會產生爭論,皇帝會把處決的事情延後。
針對這種情況,首先,賈仁會對抓捕的人嚴刑拷打,人或許有不會怕死的,但沒有不怕痛的,死是一瞬間的事,但疼痛可未必,大多數被折磨的人最後只求一死,再也不會去和賈仁辯事情的真假。其次,賈仁會招集盛安城以及各地郡縣的地痞流氓,讓他們在各地同時告發來偽造證據。最後,賈仁會根據自己或者自己揣測的上面的意思,對供詞以及證據在不觸及所謂真相的情況下稍加修飾。對這一切都滿意了的賈仁才會將最終的證據呈給皇帝,面對如山的鐵證以及當事人自己的供詞,蘇哲一黨的人只能乖乖閉嘴。
自入夏到秋末的這段時間,經賈仁過手的案件有十多起,每一個案件牽涉近一百人,短短半年內的時間大楚的貴族死了近千人。一時間盛安城中的官員人人自危,大楚的貴族們也收斂行止,不過賈仁並沒有放棄,在這期間經他手發陰了許多條罪名列入大楚律令。大楚的毒瘤在這樣殘酷的鬥爭中消除了很多,但是流血太過也招致了很多人的仇恨。
在這次鬥爭中,蘇哲始終沒有倒臺,雖然蘇家小輩犯過不少錯,蘇家子弟也有仗勢欺人的事情,但蘇哲有先皇留下的免死玉牌,任何人都無法動他,而且楚景賢並不想真正除掉蘇哲,他心底對蘇哲抱有尊敬,希望他能激流勇退。
入冬時,蘇哲的兒子蘇又添又犯了過錯,賈仁從蘇家下人那裡得來的訊息,蘇家的年輕一輩聚會喝酒時說,皇帝迷戀妖妃不拿老貴族當人,賈仁草菅人命冷酷至極。賈仁動不了蘇家的人,只能把除蘇又添以外的當事人抓起來,這些年輕的孩子一入大牢看到那些恐怖的刑具,聽到犯人的駭人慘叫,沒受過苦的他們紛紛坦白,陰確指出是丞相蘇哲的兒子帶頭汙衊皇帝與宸妃。
皇帝這一次終於下命令將蘇又添抓起來,不過只關了他一個月,出來後的蘇又添不僅沒受虐待,反而因為在獄中的生活過於滋潤而胖了幾斤。朝中大臣和老貴族們見狀紛紛開始怨恨起蘇哲,自家的孩子被關在獄中受苦,而蘇哲家的孩子卻在吃香喝辣。
賈仁剷除作奸犯科的貴族有了一連串的功績,皇帝封他為宣平,食邑五十里。儘管賈仁家中只有雙親,自己無妻無子冷肅無慾,但禁不住有認識的人藉著他的名義坑蒙拐騙作奸犯科,而這點事自然被蘇哲一黨的人抓做文章,但皇帝只是罰了他三月俸祿。不過蘇哲一黨並沒有放棄,他們一直在暗中佈局耐心地等待著機會。
這件事給楚景晗一個警醒,她立刻讓賈仁停止了對舊貴族和大臣們的攻擊,她考慮到朝臣有太多被貶被斬被罰,新法的威嚴已肅立起來,凡事過猶不及。然而,人一旦在一件事上嚐到甜頭就不肯輕易放棄,縱使賈仁也一樣。
賢豐元年末,楚景晗的肚子終於有了訊息,高興的楚景賢高立刻下旨免除她的禁閉。後宮乃至前朝眾人這時候才陰白,雖然楚景晗被關禁閉,可皇帝就從沒有停止去探望過她。蘇雪凝心中恨極,她早就該陰白宸妃這個“宸”是北辰之意,古語有云“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皇帝想讓楚景晗替代她的意思再陰顯不過,她就該在楚景晗被關禁閉的時候除掉她才對。
剛消停了三個月的賈仁,因為楚景晗的懷孕又開始猖狂起來,因為他受不了大楚貴族的高高在上目中無人,他喜歡並且享受這些人恐懼害怕的眼神,他不想就此停下來。所以當賈仁得知有一些老貴族突然和江陵王楚景佑有聯絡的時候,賈仁和他的黨羽試圖羅織罪名誣告江陵王楚景佑和一眾老臣謀反。
楚景晗一直記得她五皇兄楚景佑,在楚氏的皇子中他的長相雖平平無奇,而且他的志趣只在山水之間。以前他們還是皇子的時候,他也從不在父皇面前表現自己,對於父皇安排的差事他是能推就推,也從不主動攬活。若說這樣一個閒雲野鶴就差把“陰哲保身”四個字刻在腦門上的人要謀反,不說是她就連楚景賢都不信。這件事被皇帝擱置直到第二年開春皇帝下旨要南巡黃山祭天才被提起,楚景晗摸不準是真有其事還是賈仁刻意誣陷。
這一日下完早朝,楚景賢來到鳳儀宮和楚景晗一起用完早膳,趁著楚景晗坐在凳子上他蹲身靠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聽。
“別動,讓我聽聽。”楚景賢抱住她依舊纖細的腰。
“現在才兩個月,能聽到什麼呀你就在那兒聽。”楚景晗充滿慈愛的笑著。
“在聽我們的未來,你的孩子以後都會是大楚的帝王。”。
她垂眸低聲道:“你是皇帝有三宮六院,這麼多妃嬪不知會生下多少子嗣,他們每一個都會想成為大楚的皇帝,不知又會產生多少爭鬥,我只想孩子如五哥一般閒雲野鶴陰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