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尼斯到的時候,他正蜷縮著身體,身上的傷口沒有繼續流血,卻還是一片狼藉,藍丁站在他的身邊,手裡把玩著新拿出來的解鎖連環,看到阿多尼斯來了,就回到了他身邊。
城主看著貴族,諂媚到:“您放心,剛剛這位大人已經醫治過了,您別看他受了這麼多傷,之前有幾次心髒都停止了,我都準備把他拖出去扔了,結果在丟的時候他居然坐起來了,我都被嚇一跳。所以他肯定死不了的,就像這地底三層裡踩不死的臭蟲一樣。”
說著城主討好似的眼神示意下屬,將人從牢籠裡拉了出來,押在阿多尼斯的面前。
阿多尼斯仔細打量著男人,剛剛處理完傷口,他並沒包紮太多,全身上下除了繃帶就只穿了一條到膝蓋的短褲,裸露在外面的面板全是新傷與舊傷的交疊,甚至還有很多奇怪的凹痕,像是被什麼東西挖掉了肉一樣。
方才還如角鬥城戰神的男人,現在只是無力的垂著頭,看不見表情,像是沒了生氣的屍體。
但他知道對方還活著。
阿多尼斯緩緩走了過去,彎下腰,金色的長發垂落在胸前,白色的手套輕輕抬起他的下顎。
目光交彙,對上那雙如同死海一般的灰暗的眼睛,漂亮的黑色瞳孔倒映出阿多尼斯的模樣,美的如同太陽的光芒,刺眼的讓人不敢直視。
貴族美好的薄唇輕起:“你想讓他活下去,所以你輸了。”
清朗的聲音落在旁邊籠子裡的奴隸和角鬥士耳朵裡,像是天籟一樣。
可貴族面前的角鬥士卻沒有動靜,灰暗的目光連波動都沒有。
阿多尼斯就著抬著他下顎的手,拇指輕輕摩擦過他嘴角的血色,似乎並不介意這‘骯髒’的血液弄髒他潔白的手套,但旁邊有人看不下去了。
藍丁微笑的嘴角緊抿,擺弄著解鎖連環的手停了下來,目光微沉:“主人,弄髒了。”
阿多尼斯並未理會,只是繼續道:“可是你為什麼會想讓他活下去,你應該知道他活下去,你可就死了,變成奴隸的角鬥士,應該比奴隸還要悽慘吧。”
阿多尼斯並不瞭解角鬥城,但是他了解人性。
哪怕他只是被下了賭注的人報複,也是會死的連屍體都沒有,曾經捧他的人有多麼歇斯底裡,他輸了就會多麼的痛恨。
人就是這樣,愛你的時候,什麼都願意給你,不愛了,就希望你下一刻去死。
男人依舊無動於衷,死亡似乎已經不能恐嚇他,甚至漆黑的目光從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
阿多尼斯並未氣惱,而是接著用拇指輕輕擦過他嘴角的紅色,盯著他破了的傷口,用無比溫柔的語氣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離開。”
雷登和藍丁為之一愣。
城主更是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所有的奴隸與角鬥士倒吸一口冷氣。
這一次,男人動了,那雙死寂的眼睛微微抬眸,漆黑的眼睛就這麼對上了阿多尼斯淺色的眼眸,目光碰撞之間,阿多尼斯以為他會像預料中的那樣,點下頭,接受被貴族選中的榮耀。
可下一秒男人卻微微側過頭,躲掉了阿多尼斯的手。
拒絕的毫不客氣。
阿多尼斯剛剛勾起的嘴角就這麼僵住,他看著空蕩的手停滯在空中,半晌,輕撚指尖的血色,輕笑一聲,站起身,毫不在意甚至帶著不以為意的微笑依舊維持著貴族的氣度。
他側頭對著一直恭敬站在一邊的城主說道:“把他身上的傷治好,別讓他死了。”
“是是是,您放心,他絕對不會死的!”
城主點頭迎合完,側過身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奴隸,真想踹死這個髒東西!
大人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氣,居然還敢拒絕!真是在屍體裡待久了的蛆蟲,一輩子也爬不出那一塊腐肉!
阿多尼斯沒有再繼續往裡走,而是轉身準備離開,隨行的人紛紛跟在他身後,可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回過頭,看著地上的男人。
“我想我們還會見面的,亡靈先生。”
清朗溫柔的聲音在這如同地獄一般的地下三層,好似安撫心靈的詠嘆調,讓人得到片刻的嚮往與期望。
他們多麼希望這句話是對著自己說的。
可被注視的人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只是低垂著目光,灰暗的眼睛盯著被鮮血澆灌成褐色的地面,沒有回答。
阿多尼斯回過頭,看著前方帶著光亮的出口,抬腳離開,嘴角的微笑擴大,明媚的雙眸閃著趣味的光芒。
他走出地下三層,站在出口,摘下弄髒的白色手套,扔在地上。
就是你了,我的遊戲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