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
美到遊為恍神開口:“後日得不得閑?”
葉衿很矜持:“看心情。”
遊為同樣端出禮節:“暫定後天,回送你個禮物?”
還真是……有禮貌。
煙花再度綻放的剎那,室內燈光徹底暗了下去,隨之而來的掌心溫度灼得眼睫輕顫。葉衿摸索著抓住遊為手腕,冷桂香拂面時,一個吻落上顫動的眼瞼,像西西裡的海風掠過蒙雷阿萊大教堂的尖頂。
葉衿又想起赴宴之前,遊為帶他先回到學校附近的公寓。
轉角店面卷簾門嘩啦作響,陌生面孔的阿婆拎著菜籃與他們擦肩而過。
大門推開剎那,黑影裹著金屬鏈響撲來。葉衿在遊為的注視下,單膝跪地接住六十公斤的卡斯羅犬,脖頸霎時印滿濕漉漉的狗口水。
“ira!”
他退後半步抵住鞋櫃,看那油亮黑毛蹭過自己身上留待更換的衛衣,忽然想到什麼,揉著狗耳仰頭,額發遮住眉間陰翳。
遊為走近,自動答道:“球球在tia那裡,等去港城,或她回江城時,就能見到。”
笑意剛起又落——葉衿始終介意“球球”是遊為外公取的名。遊為勾著他衛衣抽繩輕晃,難得地善解人意:“不喜歡就改過。”
葉衿想不出答案,扁嘴將不滿嚥了回去。
ira的尾巴掃過玄關鏡框,鏡中映出葉衿抿成直線的唇。
遊為想了想,補多一句:“其實,‘球球’算是tia取的名。”
是小女孩日日拋球逗狗,“球球”“球球”不停叫它,才會讓小狗以為這是自己的名字。
葉衿的唇角重新彎起。
有狗狗,有遊為,有暫時不在身邊但想要就可以見面的小妹妹。
像一場夢一樣,安靜、平和、幸福的一天。
他們甚至同去醫院探望葉臻。
遊為其實一直都不喜歡葉臻。
學生時代古板無趣的優等生,反叛的念頭被嚴密包裹在校服和姓氏的枷鎖之下,在遊為眼中,只不過是膽小鬼而已。
後來知道他是葉衿的哥哥,更不喜歡。
但——
遊家注資的私立醫院vip病房籠罩在靜謐中,心電監護儀規律的低鳴切割著窗外的黃昏。遊為站在距病床三步之遙處,看著葉臻陷在電動護理床的純白被褥間,氧氣管沿著稜角分明的蒼白麵頰延伸至鼻翼,從自己的角度,還能看見病號服領口下的監護電極片。
然後遊為忽然開口:“我喜歡今今。”
向前時,鞋底叩擊地板,驚醒了休眠狀態的空氣清淨機,藍光在機器表面幽幽亮起。病床旁的生命體徵曲線依舊平穩,葉臻沉睡的眉宇間凝著從未有過的平和。
遊為凝視著那些跳動的資料波紋,喉結緩慢滾動,彷彿要把二十七年積攢的鄭重都嵌進接下來的音節裡:“我愛他愛得要死。”
——你同我哥講,你鐘意我鐘意到死。你告訴我哥,你愛我愛得要死)。
——那你要對我哥講,你愛我愛得要死。
一次一次,半真半假的請求,終於有了回應。
早就不愛哭的小孩忍住眼眶中搖搖欲墜的淚水,走到窗邊,撿起那些被自己風幹的柚子皮,推開窗,聞到了遠方冷冽的自由。
【作者有話說】
“後天的禮物”是位已有家室的男人,將攜帶沈玉汝的回信而來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