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衿。
何蔚這麼叫他，不再是“二小姐”，還裝得文質彬彬，跟他說“好久不見”。
葉衿的眉頭鎖得更緊，但在楚然看過來時，他迅速收拾了情緒。後來兩人走了。單看背影，很甜蜜，但何蔚那時側頭看向楚然的目光，卻有些飄忽，不自覺地就飄向……葉衿身邊，剛出現的曲雲暻身上。
忍了大半個月，葉衿終於問出口：“你們在演什麼三角戀？”
曲雲暻笑著搖頭：“無三角，楚然一直心有所屬，我單向啦。”
何蔚追雲暻，追得滿城風雨，兩家婚訊傳得熱烘烘，葉從明想插一腳，也被何蔚攪砸。但何蔚怎麼就從非雲暻不娶，轉眼把書呆子楚然騙到手？
“好了，不說這個。”曲雲暻轉過頭，“剛從醫院回來？”
葉衿點頭。
“你哥怎樣了？”曲雲暻問得輕。
葉衿頓了頓，搖頭：“沒起色。”
據醫生說，哥哥可能會一直沉睡，變成所謂的“植物人”，也可能突然醒來。一切未可知。
至於兇手，和中環那起車禍一樣，第一時間就落網了——葉從明當年低價搶地，逼得無數家庭破碎，那些人只知葉家，不識葉從明，多年前，葉臻就成了報複的物件，幸得宋一一相救。這次，宋一一和葉衿都不在，葉臻出事，葉即明竟然沒瘋，葉從明心裡也難免打鼓。
他這個哥哥瘋起來有多狠，二十年前就被打斷一條腿的葉從明心裡有數。如今他在葉氏瘋狂收買人心，就是為了一旦有朝一日葉即明動手，自己不是全無反抗之力。
但葉即明的態度，的確詭異，這讓葉衿對哥哥的“沉睡”，都抱有一絲莫名的希望，只是這想法，他沒對任何人提起過。
“哎。”曲雲暻看了一眼手機，突然停下步伐，“蒔姐有事下樓了，說是來了新客，讓我們下去看熱鬧。”
若是從前，新客舊客，葉衿一個也不感興趣，但現在，時局迫人，無條件將他護在麾下的人，都已不在身邊。
葉衿站在走廊上，輕輕吐息，率先側身：“走吧。”
“葉衿。”曲雲暻看著他，眼中淌過一絲擔憂，“別太累了。”
葉衿對她笑了笑，沒說話。
生意場上，他幫不了葉臻，但有些事，無論是對葉臻、遊為、沈青青，還是葉衿自己，都得有個交代。
電梯再次下落。
金屬廂壁反射著刺目燈光，將葉衿的面色映得愈發清冷。他微微低頭，指尖輕撚袖口，以從容姿態掩飾眼底警惕。
穿過長廊盡頭，走入宴會廳大門，一抬眼——金碧輝煌，水晶燈懸，光影交錯間酒杯叮咚。何徵愷嗜戲，壽宴如葉家當日，碧若園劇團登臺，紅氍毹上水袖翻飛，唱腔繞梁。
大廳熙攘，一眾身影穿梭交疊，像一幕色澤濃稠的畫在流動。葉衿的目光很快穿越人群，鎖定二樓高臺上，那道被眾人簇擁著的熟悉身影。
十二月了，卻還是四月重逢時那般，樓上樓下。
但位座顛倒。
歸人西裝筆挺，灰手帕胸前點綴，如夜色中脫鞘的利刃，立於剪刀樓梯護欄邊，冰冽、鋒利，沒有表情，只有那雙冷得發燙的灰綠色眼睛，隔著燈酒與人群，與葉衿的視線精準地撞在一起。
目光交擊一瞬，男孩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微顫，如夜空突現金光，情緒激蕩泛濫。驚詫先顯，瞳孔緊縮，瞬即失措。繼而是隱約喜悅，光芒一閃即逝，剋制至極。
但喜悅後，是驅不散的陰影。憂慮如霧，爬上眼角眉梢，讓人心覺被尖針刺過，痛感一圈圈擴散。
如此“精心”設計的目光。
這回，是遊為先行收回視線，腳步輕移而去。
“葉衿！”曲雲暻急扶住身邊人，低聲提醒：“站穩。”
如何站穩？！
一切都不對路！
葉衿緊攥住女孩的手臂，於萬千目光中，目送那道身影沒入璀璨而冷漠的燈影深處。
耳畔，戲腔婉轉流淌而來，唱的是《牡丹亭》那一折：“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作者有話說】
隔日更對上班黨稍微有些困難，盡量做到，做不到就週末連更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