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9章 59 博物館奇妙夜
當室內與室外的“夜幕”一同降臨，美因河畔的小博物館也息了喧囂，悄然閉門。
館內，人影綽綽，座位散亂如迷宮，人們在昏暗中相覷，滑稽感油然而生，彷彿自己也成了展覽中的一件件“標本”。四周安靜無聲，某一刻燈光忽閃，似電流跳躍，角落裡，四座“標本”的眼睛，忽然亮了。
遊為靠窗而坐，背貼牆角，餘光觸及右手邊，ayssa緊握裙擺，端坐鋼琴旁，緊張得如同待宰的羔羊。
一個倒掛在高處的“精靈”輕盈跳下，嚇了觀眾一跳，他卻似未察，只是活動肩頭，慢慢混入人群中，長籲一口氣：“幾十年不活動，骨頭都生了鏽……哎，是該逃出去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四周響起幾聲低沉的應和。
最近的就在ayssa身邊，是“魔鬼”從黑暗中悄然現身，長袍從她身側掠過，帶來一陣仿若來自地獄的寒意，遊為敏銳地捕捉到ayssa下意識打了個冷戰——他在葉衿的劇本上看過，現在是第一幕《意外的覺醒》，但排演時未曾出現過這般細微的互動。遊為不確定是演員的即興發揮，還是葉衿故意安排的意外。
大廳四角，“魔鬼”伸伸脖子，“騎士”不屑冷哼，“智人”捧起手中的工具端詳。片刻後，四名覺醒的“標本”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默默點頭——今夜行動，勢在必行！
當心懷鬼胎的展品們各打算盤，施展渾身解數準備逃脫，觀眾隨著無聲燈光指引，紛紛起立。遊為步伐稍緩，只聽見精靈在前低聲念出古老咒語，窗外灌木間，光芒若隱若現。
“樹木、風之子，請賜我力量……”
窗外，“魔法”難以逾越窗欄；窗內，卻有人輕巧現於遊為身側，固執地將手指嵌入他的指縫。遊為甚至沒有回頭確認是誰，只是懶散地任那細長五指緊緊扒住自己，方才緩緩舒展掌心，緊握回應。
他曾在劇院彩排時目睹整段故事發生，知曉精靈將撞上安全門，魔鬼會在攝像頭下高舉雙手。人類機關令魔法尷尬，但同為人類的騎士與智人亦會懷疑，眼前難以解釋的一切，是否由更複雜的黑魔法契約所困。
當觀眾尾隨演員，從大廳湧向充滿驚喜的長廊，葉衿卻牽著遊為悄然脫離人潮，反向離開。
他早想這麼做一次，頭也不回地逆人流而行。
在人群那邊，ayssa回過頭，卻只來得及捕捉到他們消失在門邊的身影。
你呢？阿衿，你真要……這麼選？
傻孩子。
她在黑暗中輕嘆，為葉衿，或許也為自己。
博物館內空氣凝滯冷寂，透出古物的微微潮氣。遊為跟著葉衿穿過幽暗的走廊，四周是寂靜的展廳，隱約傳來遠處德文劇目的低語。
陳列櫃裡，朦朧映出石器與鏽跡斑斑的盔甲，蠟像冷眼旁觀，兩人彷彿行走在一條奇異的時光長廊中。終於，葉衿停下來，指向前方隱秘的小餐廳——先前說過，他最喜歡那裡。
“想看看真正的‘魔法’嗎？”站在門口，葉衿煞有介事地低聲問道。
他今天是主角。遊為配合地點了點頭。
室內，一束微光孤獨地照在壁爐中央，映出一枚其貌不揚的木盒。葉衿穩步上前蹲下，指尖輕輕拂過盒緣，低聲呢喃著遊為聽不懂的古老咒語，聲音柔和而深沉。
很好，很有儀式感。
在葉衿毫無掩飾地按動了木盒一側的開關後，盒身微顫，微光從中溢位。
“哇哦。”
盡管表情還欠幾分驚訝，但遊為還是敬業地發出龍套的聲音。
葉衿入戲很深，猶自小心地凝視著盒中微光——待會兒演員帶人至此，這將是最後的舞臺。
聽外間聲響，故事已過半，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木盒是新添的道具，遊為未曾見過。他挑眉以待葉衿的把戲，小孩不負他望，用起德語神神叨叨：“它封存著失傳的記憶，關於塵封的歷史，也關於即將揭幕的故事。”
男孩的聲音透著虛幻，彷彿在與無形的生靈交談，又似在自言自語。
就在他們全神貫注於木盒之際，門口隱約傳來腳步聲。葉衿迅速起身，和遊為交換眼神，後者退後一步，握住葉衿的手，將他輕輕拉回暗影之中，屏息以待黑暗中的“訪客”現身。
但門外，腳步聲戛然而止。
長廊上，ayssa心不在焉地隨著人潮前行。
她是愛鬧的性格，但在法蘭克福，卻快要被孤獨馴服。
從前出差再遠也從不間斷的電話晚安消失了，ayssa的世界，很久沒有這樣寂靜。
舊年在港城，新婚燕爾，她曾陪前夫去算命。ayssa對這類事情並不感興趣，卻沒想到，剛挽著丈夫的手臂步入那間陰屋，神婆幹癟的目光便如釘子紮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