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8章 58 公主剪斷日月的連線
週三下午，葉衿踏至美因河畔的小博物館，為晚上的演出做準備。過去一週，他要麼回城排練，要麼在郊外鴉堡找樂子——澆花、讀書、研究泡茶。不知不覺，葉衿和管家先生都成了莫逆之交。
平日，都是管家送他到地鐵站。但若遊為也去法蘭克福大學，兩人便同行，各在不同站點下車。
葉衿喜歡這種“同路上班”的日子。
遊為駕車，載他穿梭林道，葉衿愛開窗趴著，閉眼讓林風輕拂，聽耳邊鳥鳴呢喃。
葉子在變黃，日光輕灑其上，似流金鋪地。
一寸光陰，一寸金。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它們。
林道上，往往只見他們這一輛車。管家微笑，默許他的頑皮；遊為則會冷不丁來一句：“林子裡有熊，小心撲出來。”
他總愛這麼嚇唬人，但葉衿向來膽子很大。
一起消失在海上、一起迷路、一起葬身熊口……聽起來都是非常美妙的結局，不是嗎？
穿梭林深，闖過荒涼，地鐵站躍然眼前，他們總會將車停在那附近。
此站乘客不多，葉衿跟在遊為身後踏入冷清車廂的一刻，總錯覺登上太平山纜車。但這次旅途漫長，並不止於八分鐘。
頭倚遊為肩，葉衿半夢半醒，半小時後，他會先於遊為抵達。但是……在他心底，或許不止一次地有過幻想，願就此長睡不醒，錯過站點，好與遊為接著同途。
可每到關鍵時刻，他總會清醒睜眼。
車窗上映出他們的身影，車廂人稀，葉衿眨巴著眼，瞧著自己的倒影緊挨遊為。旁邊這人總是在清醒翻書，葉衿對商學院的典籍不感冒，卻偏愛凝視窗框中，遊為垂眸閱讀的沉靜模樣。
某個瞬間，葉衿忽然察覺到，最近，他心頭悄無聲息地出現許多“喜歡”。庭院玫瑰，書架上的斑駁圖騰，草坪顏色漸淡，甜味紅茶……
但也有不喜歡的。
<101nove.er arte”的站名，列車到站門開，他不得不掙紮起身，背對車廂懶散步出，再轉身，透過車窗與路過的陌生人，與恰好抬頭的遊為隔窗相望。
“auf iedersehen．”葉衿口型精準，無聲吐出標準到刻板的德語版“再見”。
遊為有時點頭，有時不會，有時人潮湧動，葉衿在車廂外焦急張望，還沒來得及尋到與遊為目光交彙的空隙，希望便在列車駛離時轟然落空。
在那種時刻，茫然的狂風會將葉衿捲成落葉，隨風向列車離開的方向曳動，又猛地定住，自嘲一笑。但下一次，他依舊會在到站後，利落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車廂。
其實——這樣的瞬間和那樣的時刻都極少，少到幾乎都只發生過一次，畢竟只才過了一週的光景。但葉衿擁有重塑時間的能力，拉伸或壓縮。在排練的間隙和落幕之後，他總是一個人，運用這種能力，精心雕琢畢業劇本。
有時，坐在回程的車廂裡，葉衿也會嘗試扮演詩人，潤色劇本的旁白。
在禁錮的塔裡
公主剪斷日月的連線
暗色的深淵
成為她身披的新衣
秋已深了。
走出地鐵站口，撲面而來的風不同於市中心，拂面冷冽。不論遊為當天是否去了法蘭克福大學，不論早上究竟是誰將葉衿送到地鐵站，傍晚賓利車旁，那個出神等候的身影，總是遊為。
葉衿喜歡——非常喜歡，腳步輕快而雀躍，逐漸加速，直到他發現自己，張開雙臂撲過去，被他穩穩接住的那一刻。
“就像葉子找到了根，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