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這樣無措是什麼時候?
是知曉葉臻只因自己肖似宋一一才對他好,還是沈青青失蹤後,他蹲在鄰家空屋門外,一個人由天黑等到天光?
思緒紛飛間,遊為已收齊名單,緩緩踱回至葉衿面前。
就剩他一個,在明亮的窗影中孤立無援。
葉衿再次抬首,遲疑、惶惑,甚至不解地發現,遊為好似一早就在等他,還是剛才那副模樣,名冊豎起撐住手臂,一副好整以暇模樣。
葉衿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薛教授兩節課前的提點——不會落單的意思是不是……若成孤雁,尚有一枝可依?
心如困獸出籠巔巍巍,葉衿屏住一口氣,也拿出自己的全部誠意:“作業期間,任你差遣。”
遊為並不缺人差遣,也沒有答話,他只是將最後一張空白表格遞給葉衿,看他低垂眼皮墨跡拖沓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又接過來,於“葉衿”之側,鐵畫行雲,一鈎一捺,簽下“遊為”。
遊為能讓他平靜下來,葉衿突然意識到。
明明昨晚他還在葉家花園,滿懷惡意地審視“同父異母的弟弟”。在葉家的每一秒,體內都像有火焰在燃燒,燙得心口血液似要焚盡一切,癲狂得預備拉住所有人一齊毀滅。
但今天一早,就在上課鈴響前,遊為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從容坐到葉衿身後的那一刻,充滿怨懟和詛咒的耳畔便忽然間複歸寧靜。
這千波萬浪,因他而起,也為他而平。
教室漸空。
餘者窺探,葉衿也不在乎。
“我以為……”他輕撥出一口氣,直白開口,“你討厭我。”
遊為不置對錯,收齊名單挺身,目光微垂:“我不喜歡很多人。”
葉衿目不轉睛追問:“包括我嗎?”
遊為沒講話。
“不包括我嗎?”葉衿得寸進尺。
這蹬鼻子上臉的本事,簡直讓人情不自禁想要為他鼓掌。
遊為看著他,還沒說話,插班生曲雲暻已經攜一陌生男生走了過來。
“助教,葉衿。”雲暻小姐禮貌地向他們打招呼,視線落在後者身上,“情景模擬最好多人合力,我們只有兩個人,你要加入嗎?”
葉衿還盯著那紙組隊表格,下意識想推辭,“隊友”遊為卻先聲替他決定:“要。”
葉衿咬住嘴,沒吭聲,但好像偷偷瞪了遊為一眼。
真是三分顏色開染坊。
遊為忽將用半節課工夫寫完批改意見的論文置於葉衿頭頂,又隨意松開,在曲雲暻奇怪的眼神中,旁若無人地解釋:“小朋友,我本來也不會伴你登臺。”
什麼……小朋友。
葉衿慌手慌腳地接住從頭頂滑落下來的論文稿,雙眼直勾勾盯住遊為,而對方還是那樣定定站著,好似專門等著葉衿望過來。
“不要拖隊友後腿。”他說著和教授一樣的話,又添一句,“不準丟我的臉。”
真不像他能說出來的話。
曲雲暻和陌生男生都忍不住笑了出來,葉衿亦跟住笑。
窗外陽光燦燦,葉二歪過頭,睨著遊為心不在焉的側臉,這一次,確信無疑:
我鐘意佢。
我喜歡他。
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