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身上很多傷口,那些髒汙的泥巴和砂礫直接撒在她那些露肉的傷口上,血淋淋的,可她也是咬牙一聲不吭。
蔣翎玉好像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麼了,她第一次這麼想大喊大叫,去推到那群孩子們,可只能看著徐覓翡被埋了進去,埋的只剩下頭在外面。
她好像快窒息了,臉都隱隱發紫,蔣翎玉也跟著快窒息了。臉上忽然涼颼颼的,她一摸,才發現自己臉上全是眼淚。
風刮的厲害,把沒有夯實的沙子吹向了徐覓翡的眼睛。
蔣翎玉顧不得那麼多,她想去刨沙子,這次她真的碰到了沙子,邊哭邊挖,明明就跪坐在徐覓翡的身邊,可蔣翎玉無比清楚,阻隔她們的不僅是空間和距離。
風越來越大了,可那些風不再將沙子卷向徐覓翡的眼睛,而是往後刮。徐覓翡若有所覺地往旁邊看了過去,就在這時,蔣翎玉喘著氣和她對視,一滴眼淚掉進了徐覓翡的眼睛裡。
她看的很清楚,在眼淚墜入的瞬間,徐覓翡也眨了一下眼睛!
蔣翎玉急得大喊:“你喊啊!快喊人來!”
但徐覓翡沒有反應,只是低下了頭,她聽見徐覓翡的呢喃:“下雨了。”
蔣翎玉很無力,這不是自己的夢嗎?為什麼她不能隨意改變?她繼續往外刨著沙子,指尖跟刀刺似的疼痛,很快,眼前的所有又消失了。
這次不是小時候的徐覓翡了,她看到了長大後的徐覓翡。
和此時的面容已經相差無幾,她的身邊換了一對男女,中年人,她叫他們爸媽,但蔣翎玉確定不是小時候的那兩人。
他們在一起吃晚飯,有說有笑的,像是平常的每個家庭那樣,平淡而溫馨。
完了,蔣翎玉發現自己居然又在哭,她除了演戲的時候就從來沒有這麼感情充沛的時候。因為她知道徐覓翡擁有這些有多不容易,這應該是她的養父母家中。
那對男女還有一個兒子,胖胖的,比徐覓翡還要小三歲,才剛上高一。他們吃完飯之後拿出了一臺相機說要拍全家福,可是沒別的人來拍,兒子左右擺弄了一下犯難,說沒有定時功能。
徐覓翡走了出來,接過了相機:“那我來給你們先拍吧。”
拍完後,養父母說要拍四人的,可兒子嘟囔:“自拍不好看。”徐覓翡只是笑笑,說沒事。她的手機在房間裡響了起來,蔣翎玉默不作聲地跟著她。
是徐覓翡的老師打來的電話,原來這時的徐覓翡在上大學,說要帶她進入自己的專案組,為一個劇組做道具任務,報酬豐厚,但接下去暑假都得在劇組裡泡著。
道具,怎麼也是道具。蔣翎玉聽見這個關鍵詞的時候,又分不清這是不是自己的夢了。這是哪個人?
徐覓翡自然要去和家人說醫生,這時蔣翎玉像是個魂一樣飄出來,就聽到那兒子在低聲和養父母吐槽:“阿翡笑起來真假,她還不如不笑呢!這麼虛偽的笑著幹嘛?一個感情淡漠的人在做戲,真多餘。”
蔣翎玉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她還以為徐覓翡已經過上舒心的日子了,她忽然又回想起徐覓翡曾經對自己說過:“我沒有家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徐覓翡緊閉的房門,可她知道徐覓翡什麼都聽見了。
蔣翎玉快步走到那小胖子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蔣翎玉感覺自己打到了實處,她訝然地盯著看自己微微發痛的手心。
胖兒子的腳底下玻璃四分五裂,他嚇得臉色發白,居然感覺自己臉火辣辣的痛。那時候家家戶戶流行用吊燈,有好幾個大燈泡和玻璃罩組成,這時的聲音就是頂燈的一個玻璃罩碎了,剛好掉下來,燈泡忽明忽暗。
徐覓翡也匆忙地跑了出來,臉上除了著急沒有任何別的表情。蔣翎玉也在瞬間回頭,剛好和徐覓翡望過來的視線對上。
僅僅一眼,她眼前的世界再次迅速倒退,模糊,直到全部消失不見,蔣翎玉的身上有無數墜落的感知傳來,再一眨眼,她在飛行器中。
這還是不是夢了?
她眨了兩下眼睛,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樣子。她眼前的巨型螢幕正在播放一則訃告。
“今天上午十一點左右,徐家的二女兒徐覓翡在大臨城交通中心被人驅車撞倒,當場搶救無效去世,去世時間為十一點三十二分,據悉,撞人的是某位狂熱的藝人粉絲,因為看不慣徐覓翡的所作所為才做出瘋狂的舉動……”
蔣翎玉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著面前的按鈕一通砸,但她感覺到自己任何的力道都變得輕飄綿軟,她甚至還注意到螢幕上顯示的具體時間,是9月22日。
螢幕上放上了馬賽克後的照片,一地的血。無數的念頭在蔣翎玉的頭腦中交織,幼年的徐覓翡,抽搐著的徐覓翡,還有已經被宣告死亡的徐覓翡。
那些畫面再次從她的眼前遠去,更多自己和徐覓翡的記憶湧了出來,又擰成了一縷縷絲線往她的身上鑽,蔣翎玉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頭,“咚”地一聲砸向了前方的控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