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十三
段芳和初六一大早就帶著大小禮品登門尹府,卻吃了個閉門羹——司正尹成帶著一家老小到京郊山莊過年,還沒回來。
林思以為段芳和好歹要被這事兒拖個幾天,擔心她心情不暢,本還想著要不要初七提議出門走走。沒想到初七一早,段芳和就敲鑼打鼓喊醒了大夥兒。
“看看!看看!”
段芳和驕傲地單手撐腰,舉著抖開的案卷彷彿舉著勝利的旗幟,在睡眼惺忪的幾人面前走了一圈。
衛金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著眼角比睡眼淚光晶瑩的眼屎問,“什麼啊?”
林思一眼看到案卷最後多出來的兩個印,一個司監的,一個司正的。
司監的那個印旁邊還有尹成題字的“代”字,因為新的司監要到二月方可上任,所以近來三審的案子都是由尹成代司監蓋章。
看來是段芳和不眠不休蹲了一天,終於蹲到了尹成回寧京。
“卷宗呢?司正給她定的何罪?”
這是三審的案卷,卻不見卷宗。林思總覺古怪。
段芳和神秘一笑,收著案卷同她們說起來:“城旦舂。司正說他寫完卷宗,便直接送到大牢裡去給丘賢蓮畫押了。”
“城旦舂?”
林思有些意外,她本以為段芳和的請求會被拒絕。沒料到最後竟定了個這樣的罪名。築城舂米雖是無期苦役,卻也能保住性命,只要她不再作惡,未必不能善終。
她有些猶豫起來。
相比之下,送去獨獨樓,便成了條必死之路。
送,丘賢蓮遲早會死。
不送,她自己下月便會死。
總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枷鎖披到了身上。
“不好了不好了!段主簿不好了!”
一名面熟的衙役從院外一路跑著進了堂裡,瞧著似是跑了好一段路,氣都沒喘順,她便急著開口:“卷宗上,是絞刑!”
“不可能!”
手裡剛收起的案卷倏地落下,段芳和方才笑著夾起的皺紋還沒放鬆,整個人看起來有種突遭天雷轟頂的緊繃感。
她整個人都沒了知覺般,嘴上一遍遍重複著“不可能”三個字。
共事多年,她自認也算了解尹成。
他不是一個出爾反爾的人。
“案卷我看完了。如你所言,‘黑寡婦’罪不至死,便定個城旦舂如何?”
一個時辰前她就站在他的書房裡,親耳聽見的這番話。
怎麼落到卷宗上就變了呢?
段芳和不懂。
她特意安排一個衙役去大牢,是為了讓她帶回來丘賢蓮畫押的訊息的。不是要這樣的噩耗。
“一定是弄錯了什麼,我再去找一趟司正。”
她撿起案卷,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圓潤的身子顛顛地小跑起來,像是趕著和閻王搶時間。
林思也沒懂,卻又暗鬆了口氣。
如此,她還是可以不必帶著愧疚與虧欠地按自己的計劃行事。
一盞茶不到的時間,林思從後院離開了刑獄司。
這日天晴雪停,冬日的寒意似乎正悄然褪去。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春意來到,街頭禿木竟似透出了一抹淡淡的綠來。
春天……
好多年沒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