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無力去關注周圍同僚,以及樓外觀眾的眼神和態度。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兒子。
周文的哭喊聲似一把把射入體內的利箭般,讓他心腸寸斷,痛不可當。
哪怕逆子不孝,他這當爹的卻還是狠不下心不去管他。
沉靜了許久後,他最終嘆了口氣,將目光從周文身上收回,望向了面無表情的張首輔。
然後用一種低沉沙啞,聽上去極盡心酸的語氣,為自己的兒子做著最後一次努力,“首輔大人,還望念在老臣半生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份上,給家中逆子一個機會,讓他去刑部受罰吧。”
他低著頭,幾乎是在乞求。
卑微的姿態惹來眾人一陣嘆息。
“刑部與都察院向來走得近,進了刑部便等於去了你的手下,考慮到你和周文的關係,此事你不方便出頭,還是避嫌的好。”
張首輔說完便擺擺手示意週年林坐下,不讓他繼續堅持。
卻在這時,刑部左侍郎劉叔文突然也站出來了。
他與週年林是多年老友,此時眼見對方獨木難支,滿身潦草,難免於心不忍。
便不顧王尚書的眼神阻攔,決定站出來替周老弟說句話。
“首輔大人,周文此前言論多對執筆人不利,如今卻把他交到對方手中,怕是執筆人的諸位大人會有私心作祟,影響斷案的公平性。”
劉侍郎也不來虛的,直來直去,“故而依下官看,若是周御史需要避嫌的話,執筆人其實更需要避嫌,所以把周文交給他們,不合適。”
“執筆人隸屬於刑獄司,而刑獄司又是陛下親設的探案部門,素來以公平果斷,探案迅速而為人所知,百姓尊崇,陛下信任,相信他們不會公報私仇,強行為周文定罪的。”
張首輔看了劉侍郎一眼,見他似乎還有話說,便當先打斷,“而且本官要求抓捕審問周文,並不單單因為他詆譭執筆人一事,此乃私人恩怨,本官其實不好插手,只是順勢而為。”
“本官真正要管的,是他對大魏朝的態度以及忠誠度!”
見眾人茫然,他解釋道,“不管洛溪亭那晚夜闖皇城究竟是何目的,在案子尚未定性之前,她始終有刺殺陛下的嫌疑,可能隨時都會被判死罪。”
“對於一名死囚,我們要做的是審判和提防,而不是因為她劍聖傳人的身份便對其討好迎合,甚至不惜以出賣大魏執筆人的代價,來獲取劍聖師徒的好感及信任。此舉,說嚴重些,無異於賣國求榮!”
“而且據本官所知,就在不久前,周文還帶著一幫惡奴強闖執筆人衙門,竟妄圖強行救走洛溪亭!若不是銅牌李三思極力阻止,只怕他已經得手!”
李三思突然被點名誇獎,幾乎是本能性的挺直身子。
又享受了一波情緒各異的目光注視。
說到這裡,張首輔環顧四周,掃視全場,淡漠的眼神自刑部和都察院諸位官員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劉侍郎那裡。
他最後問道,“如此看來,本官是不是可以認為,周文其實是那一晚刺殺案的同夥,所以才無比迫切的想要為洛溪亭開罪,並且不遺餘力的詆譭執筆人?”
“這……”
聞言至此,劉侍
郎無言以對。
若是按照張首輔這麼說,周文的罪名可就大了。
想了想,他最終說了聲抱歉,隨後給了週年林一個無奈的眼神,便默默退下……老哥也只能幫你到這了。
場間至此沉寂,只有周文的哭泣和辯解聲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