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再景知道她性格,連忙警告她,“這事輪不到你管,有你表哥呢,你可不要瞎參合啊。”
張白薇沒再說什麼,心裡卻在醞釀一個計劃。
第二天上午,因為大車隊事故已經結案,需要張再景簽字確認,張再景如約來到警察局,
接待他的是警察局刑偵科的郝科長,公事事情完畢,郝科長跟張再景說起家中老母的病情。
郝母因偶感風寒,引起發熱畏寒,請家門口一家診所的大夫給開了發汗藥,服下之後,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高熱不退,出大汗,唇焦舌燥,咽喉腫痛,請了和仁堂的老闆於正光出診,投以白虎加人參湯。
誰知服下之後,大汗消失了,但高熱仍是不退,另外,又添了新證候,郝母煩躁不安,渾身疼痛,今日又請了於正光出診,但郝科長心裡頗為忐忑,生怕老母親再出什麼意外,正好張再景過來,想請他過去給老母親看看。
張再景猶豫了片刻,說:“我和於老闆是朋友,他看過的病人,我再接手不大妥當。”
“張老闆,有什麼不妥當,大夫不都是治病救人的嗎?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病人因藥不對症,遭受折磨吧?再說了,您不是咱們興州中醫聯合會的會長嗎?您下屬看過的病人,您就當再複驗一下。”
郝科長几句話說得張再景無言以對,他點點頭說:“好吧,那我就走一趟吧。”
他們進了郝家,恰逢於正光給郝母剛診完病,還沒有開方,看見郝科長請了張再景過來,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青一陣紅一陣的,十分尷尬。
他結結巴巴地說:“張會長來了,早知道郝科長請您來,我就不來獻醜了。”
張再景擺擺手說:“老於,千萬別這麼說,咱們當大夫的誰都有治好了的病,誰也有治不好的病,人家西醫院的大夫經常搞什麼會診、病例討論,而我們中醫大夫總是抱有門戶之見,同行相輕,這是個弊端,也該改一改了,正好你也在,我們就一塊討論一下老太太的病。”
於正光紅著臉連連點頭。
張再景診過病人,見她雖口渴,但舌面不幹,脈象雖洪大,但大而不實,摸其手腳冰涼,遂投以附子湯。
於正光分辨說:“病人口渴,大熱,背微惡寒,脈洪大,這明明是陽明經證,燥火傷陰,法當用白虎加人參湯,您為何用附子湯?”
張再景不緊不慢地說:“此證貌似白虎而非白虎,本病初期為單純的太陽證,因治不得法,轉入少陰,少陰寒化,與溼氣互結,並有陽越之象,我見老太太雖發熱但蓋著厚被,雖口渴但未見頻頻飲水,脈象洪大而空,並非洪大而鼓實之狀,背微惡寒正是陰寒,非陽明經證,口渴乃是假象,正如《傷寒論》中講過的,口中和,背微惡寒,附子湯主之。病人病情之所以加重,是因為陰寒得石膏之寒涼,寒上加寒,所以,病人就會煩躁不安。”
於正光聽了,思索了半天,才連連點頭稱是。
張再景只開了兩副附子湯,說是熱退,煩躁之狀改善後,需另調方子。
果然,兩副附子湯服下,郝老太太熱退身輕,渾身疼痛消失,張再景又給她開了個補脾胃的方子,三副病癒。
自此,於正光對張再景佩服得五體投地。
回到家裡,張再景想,張家的大車隊經過這次事故,已經無法正常運作,痛定思痛,他決定徹底放棄祖輩留下來的大車隊。
因為這種靠牲畜拉車的運營方式,已經不能適應目前的運輸要求,養車馬和長期僱傭車伕的費用,加起來也不是一個小數。
張再景決定賣掉車馬,車伕們願意留下的,到張家的芍藥圃裡幹活,不願意留下的,多發三個月工錢走人。
以後外出採購藥材,完全可以僱傭幾輛大汽車,又快又安全,關鍵還省心。
他將這個想法告訴了趙玉樹,沒想到趙玉樹也有此打算,倆人算是一拍即合。
車伕們聽到張再景宣佈的決定,一個個唉聲嘆氣。
他們有的在張家當了幾十年的車伕,還是張再景他爹當家的時候被招來的,最短的也幹了十幾年。
這些車伕吃得好,穿的漂亮,工錢也拿的多,自覺比別的長工都有面子,連家人都高看他們一眼,現在一說大車隊要解散,他們感情上還真受不了,有人竟然嚷嚷著要去青龍山找老太爺張炳善,讓他回來主持公道。
老何開導他們說:“我勸你們呀,就省省吧,東家要解散大車隊,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你們自己說說,這次出去你們花錢不說,還弄丟了十五頭大青騾子,捎帶搭上了老成一條命,你們沒看見這些日子東家心焦成什麼樣子了?他頭髮都白了,僱傭汽車拉貨這是必然的事情,你們不願意也得願意。還要去找老太爺主持公道,別說你們了,就是東家幾次去青龍山送東西,愣是沒見到老太爺的面。”
老萬說:“何大哥,你說的都對,可弟兄們這些年沒拿過鐵鍬、鋤頭,讓我們去芍藥圃幹活,我們得會幹才行啊。”
大夥兒也附和著說:“就是嘛,除了趕大車,我們什麼也不會。到芍藥圃種草藥,那可是個技術活兒,我們的確幹不了。“
老何告訴他們:“芍藥圃裡有老範在,你們去了好好聽老範的話,他讓你們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唄,也沒指望你們懂那麼多。再說了,東家不是告訴你們了,實在不想幹的,也不強留。”
“可是離開張家,到哪兒去找這麼好的東家去?”車伕們悶悶不樂地說。
老何指點著他們說:“這些年外出趕大車,把你都喂肥了,一個個還挑肥揀瘦的,芍藥圃裡工錢雖然不高,但管吃管住,每個月回家休息三天,你們想好了,想去的,明天給我個信兒。”
車伕們回家找老婆孩子商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