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走了十來裡山路,老李聽見兩邊山坡的松林裡發出異常的聲響,好像有人在走動,他跳下車,豎起耳朵聽了聽,聲音又沒有了。
難道是自己了聽錯了?老李跳上車,招呼大家繼續趕路。
突然,一隻野鳥尖叫著,從樹林中一飛而起,接著兩隻,三隻,一群鳥兒在空中盤旋飛翔,久久不肯落下。
老李低聲喊道:“停車,停車。”
話音剛落,只見兩側山坡上黑乎乎的,有好多人影向他們包抄過來。
老李想起張再景一再跟他們強調的話,一旦遇到不測,不要管財物,逃命要緊,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就都完了。
他喊了聲“快跑,逃命要緊”,便拼命地往後跑。
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見一個黑影,雙手舉起大刀砍了下去,有人大喊一聲“救命啊”,便倒在地上,不出聲了。
老李也不敢停下腳步,沒命地朝著來時的路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回頭看看,並無人追趕,才敢停下腳步。
憑著多年在這條道上摸打滾爬的經驗,他知道自己身在大季山的老鷹嶺,因為山上有兩塊向外突出的石頭,遠遠望去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老鷹。從這裡翻過去,有一條僅供人行的崎嶇小道,可以直通興州城南門。
因為經常有野獸出沒,這條路一般很少有人走,以前他跟老孟常常來這裡下套,逮野兔子改善伙食,所以,即使在下雪的夜晚,他也能找到那條路。
老李哆哆嗦嗦,連滾帶爬地趕路,心裡一直在默默祈禱,老天爺保佑,千萬別讓他遇到飢餓的狼群,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回去,給東家送個信。
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趕到了張家的大門口。
飢寒交加,驚恐萬狀,筋疲力盡的他,依著門框,無力地拍打著門環,老秦一開門,他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趴在門檻上,昏了過去。
聽完老李的講述,張再景又安慰了他一番,讓他留在家好好休息,等養好了身子再回家,香薷和她娘那邊,會派人給他們送信報平安的。
老何跟著張桂心早來來了,老李的話他都聽在耳朵裡。
張再景說:“老何,事情你都聽到了,我就不細說了,綁匪要求明晚就交換人質,錢的事問題不大,就是誰陪我過去和他們交接呢?”
老何想起當年張炳善夜間出診遭人襲擊的事情,還是他爹老老何拼了老命將老東家救了回來,老老何也因此受了重傷,不久便與世長辭了。
現在到了考驗他的時候了,他老何絕不能貪生怕死,他一拍胸脯,說道:“還有誰?老何算一個。”
張再景點點頭說:“他們人多勢眾,就我們倆人恐怕不行,再說兩千塊大洋上百斤,那麼遠的路,我們也帶不過去,得讓司機老吳開車送我們。另外,家裡拉貨的司機老杜也得一同前往,要不交換回來的車伕們怎麼回家?這樣我們就有四個人了。”
“爹,還有我呢,我也算一個。”張桂心說。
“桂心,遠志和玉竹還小,你留下,還是讓我去吧。”何山和他爹並肩站在一起,堅定地說。
“別爭了,還是讓桂心去吧,他是我的兒子,張家有事,他義不容辭。何山在家留守,如果下半夜我們還沒有回來,就趕緊報警,交接地點明天我們出發前我告訴你。好了,就這麼定了,大家對外不可透露一點風聲,這關係到那幾個車伕的生死,可明白?”
大家都說明白,各自散開,回去休息。
張再景回到臥室,趙玉樹還沒有睡,倚在炕頭等他。
張再景問她家裡還有多少大洋,她說:“這個月,兩個醫館收入都沒存銀行,都在庫房裡收著呢,過年花了不少,若是兌換成現大洋的話,大約有一千來塊。”
張再景打斷她說:“現在來不及去兌換,你只說現成的大洋有多少?”
“臘月二十九,黃家還了我們的陳年舊賬五百個大洋,也收在庫房,加上以前剩下的,估計庫房裡有個八九百吧,我還想著,總放在家裡不保險,等破五以後,讓老吳開車帶我去銀行存上。”
“你估摸一下,家裡人的私房錢夠不夠一千二?”張再景問道。
“還用著大家的私房錢,你怎麼把我的嫁妝忘了?”趙玉樹瞧了一眼丈夫,有些不滿地說。
趙玉樹這一說,張再景才想起來,她嫁來張家的時候,趙靖奎陪送了兩千塊大洋,趙玉樹想存入銀行,張再景說,這是你爹特意讓人到銀行去一個個挑選的,全是剛鑄出來的嶄新銀幣,先在庫房裡收著吧,留個念想,這一收就是二十多年,趙玉樹不提,他都忘了。
一提到這筆嫁妝,張再景不由地產生了聯想,趙玉樹的嫁妝是兩千大洋,綁匪索要的也是兩千大洋,趙五子一直覬覦趙玉樹家的財產,這事人人都知道,他想起白天張桂心說的話,就問趙玉樹:“你覺得這事會不會是趙五子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