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匪索要兩千塊大洋,張桂心擔心大過年的,沒地方兌換這麼多大洋。
張再景小聲對他說:“這件事千萬別聲張,綁匪無非是要錢,人命比錢重要得多,只要人活著就好。這不,因為過年用錢,咱家醫館裡這個月的利潤沒存銀行,都在你娘那裡保管,加上趙家正骨館的,應該有不少,實在不夠的話,我明天再去你姑母家湊點,年前正是油坊賺錢的好時候,估計家裡會攢了不少錢。至於紙票兌換成現大洋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找你娘來想辦法。”
張桂心低頭耐心聽著父親的話,張再景繼續吩咐他,“吳大隊長和警察局那邊也別去催了,咱們不催,他們也樂得省事。不告訴他們,是擔心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說完,他回房間拿了件皮大氅就往外走。
張桂心問:“這麼晚了,爹,你要去哪?我和你一塊去。”
“你先去後院找老何,什麼也別說,帶他到前院的西廂房去,我在那裡等他。”
張桂心“噯”了一聲,穿過中院的小夾道,急匆匆往後院去了。
張再景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前院西廂房。
碰巧老李醒了,何山正在喂他喝藥,看見張再景進來,老李“哇”的一聲哭了,把剛喝進去的藥全吐了出來。
張再景連忙坐在炕沿上,拍著他的肩膀說:“老李,你辛苦了。”
老李抽抽嗒嗒地說:“東家,對不起,我沒把事情幹好。”
張再景安慰他說:“這不怨你,綁匪是衝著我來的,那幾個車伕現在還在他們手裡,老李,你放心,他們拿到錢就會放人的,這趟出去,讓你受驚了。”
“原來是綁匪啊,他們人可真多,好幾十個人圍攻我們,下手可狠呢。我逃跑的時候,看見有人被大刀劈中了,還大喊了聲救命,就倒下不出聲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能想起來誰喊的救命嗎?”
老李想了想說:“好像是老成頭。”
老成頭是個孤老頭,和老孟、老秦一樣從小被張家收留,只是他比老秦健壯,比老孟實誠,從小耍得一杆好鞭子,張炳善就讓他當了車伕。
在張家的車伕裡頭,他是最年長的,不大愛說話,只知道幹活,老東家張炳善當家時,最看重的車伕就是他。
張再景嘆口氣問:“老成今年有六十了吧?”
“整六十,上個月過的生日,那時候我們還在安國未動身,在一家小酒館,大夥兒湊份子給他慶祝六十大壽,還一塊喝了幾盅……車伕裡面頂數他歲數大,跑不大動了,所以才……”
老李一邊說,一邊抹起眼淚來,又說:“東家,其實也怨我呀,要是我早把藥材買好了,提早往回趕,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事了。”
原來,老李帶著車隊老早就到了安國藥材市場,那是全國最大的藥材集散地。
由於今年春天干旱無雨,藥材收成不好,價格上漲了好幾成,加之世道不太平,外面進來的藥材更是漲得沒譜,就說趙玉樹配置黑膏藥必用的血竭,價格比去年翻了一倍還多,老李估摸著帶去的銀票,頂多夠買三大車的藥材。
他想,這些藥材批發商大都來自全國各地,到了年根下肯定急著清貨回家過年,到時候,藥材的價格自然就降下來了,花同樣的錢可以買到更多的藥材,那時候,裝滿五大車的貨,他們就可以心滿意足地回家過年了。
還真讓老李賭對了,到了年根下,批發商們早就賺夠了一年的利潤,剩下的貨恨不得賠錢清倉,老李高高興興地買足了貨,和車伕們打道回府。
一開始,他還能謹記張再景的吩咐,白天趕路,夜裡住店。
眼看著離興州城也就百八十里路了,時間也到了大年三十,天氣陰沉沉的,看樣子像是要下雪。
老李對大家說,已經到了興州的地盤了,今夜咱們就不住店了,連夜趕路,爭取大年初一前到家。
有車伕提出,進城必須得經過大季山的一段山路,那裡可不太平。
老李常年在道上跑,知道盜亦有道,大年三十他們也不幹活,所以,鼓勵大家快馬加鞭,爭取早點到家。
說實話,這趟出去前後兩個多月,大家都想家了,大過年的,誰不想趕緊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過個團圓年?
所以,大家連晚飯也沒吃,空著肚子趕路,就想早點到家,也讓家裡人放心。
剛進入大季山山谷,天就完全黑下來了,領路的大車點起了車燈,老李坐在最後一輛車上斷後。
天空開始飄起了小雪,越往前走,雪下得越大,漸漸變成了鵝毛大雪。
山谷裡寂靜極了,連一絲風都沒有,只有雪花“撲簌簌“落地的聲音,車隊經過後,增添了馬蹄噠噠、車輪咕嚕的聲音,大家都不敢說話,生怕一說話引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