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年的,保安大隊裡值班的人員並不多,派誰去誰推辭,不是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就是說家裡老人有病,不能遠離,好不容易湊起來十幾個人,早晨出去,傍晚就回來了,說是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估計這幫人就沒出城,更別說去大季山了,那裡是荒山野嶺,土匪出沒的地方,張家的車隊在那裡出事的可能性最大。
前年,有鏢局押送黃金到省城去,大白天的,在大季山遭到土匪的襲擊,兩個鏢師死了一個,傷了一個,十多斤黃金被搶劫一空,韓高官氣得暴跳如雷,命令高營長帶人去剿匪。
高營長換防到興州也有幾年時間了,對大季山土匪的猖狂他早有耳聞,他知道,大凡出來做土匪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有的還會個三拳兩腳。
他們對大季山的地形瞭如指掌,在官兵面前,個個都是神出鬼沒,實在是不好對付。
結果不出所料,一個月下來,真土匪一個沒逮著,只能抓了幾個老百姓充數。
高營長的隊伍那是什麼裝備?正規軍的裝備,保安大隊又是什麼裝備?就他孃的幾條破槍,人手一根棍棒,能把土匪怎麼樣?
再說大季山連綿上百里,聽說山裡的土匪還不止一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那夥人乾的,就算把安保大隊上百號人都派過去,人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弟兄們哪個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年到頭就拿著那點吃不飽、餓不死的薪俸,讓他們去賣命,別說他們不幹,連他吳大隊長都不忍心。
面對張再景父子,吳大隊長面露難色,他說:“保護興州市民的安全是我們安保大隊應盡的職責,我們一直牢記在心,但是呢,我們的人手實在是不夠用啊,昨天我已經派人出去查探了,的確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張再景先謝過吳大隊長,又說:“這大過年的,碰上這麼檔子事,真是讓人焦心哪,吳大隊長,您多費費心,派人再出去查訪查訪。我今兒來拜訪,本來想給弟兄們送點酒肉過來,大節下的,還得為我們的事東奔西忙,又擔心那樣太張揚,讓市民說你們閒話,就沒敢帶什麼東西,這點錢,請千萬收下,給弟兄們買點酒肉,也算是我們的一份謝意。”
張茯苓順勢將手裡的一包東西放在桌子底下。
吳大隊長立刻換了一張笑臉,說:“你看你,何必這麼客氣呢?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嗎?放心吧,我會不斷派人出去查探的。另外,張大夫,警察局那邊你報案了沒有?”
張再景說初一早上就去報了,到現在也沒有什麼訊息。
警察局長是外地人,來本地上任才幾個月,張再景跟他說不上話,只能走正常的報案程式。
從吳大隊長家回來,張再景直接去了西廂房。
何山告訴他,剛才老李醒過來了,什麼不說,只是哭。
何山給他喝了一碗米汁,又把張再景留下的中藥服侍他喝下,喝完了中藥之後,他又沉沉地睡去。
張再景伸手摸了摸老李的身子,說了聲“發燒了”。
何山點點頭說:“今天早上就開始發燒,還說了幾句胡話。”
“都說什麼了?”張再景問。
“快跑呀,殺人了,就這兩句話,重複了好幾遍,身子還跟著打哆嗦。”何山模仿著老李說胡話的樣子。
張再景聽了,沒有再問什麼,只吩咐何山好好看護老李,便和張桂心出了西廂房。
“爹,你說這事兒會不會是他乾的?”張桂心伸出五個手指頭,說:“我記得小時候,他常到家裡來要錢,不給就懶著不走,有一次,還和我娘動了手,前些年聽說他上了大季山佔山為王。”
“你是說趙臨風,趙五子?不會吧?”張再景沉思了一會兒,說,“咱們家的車隊他是認識的,車上裝的都是藥材,想必他也知道,他要了也沒用,那麼多藥材若是拿出去賣,肯定會招來官府的注意,估計趙五子沒那麼傻吧?”
張桂心說:“爹,也許不是他乾的,我只是猜測而已。”
晚上回到臥室,張再景還是將車隊的事情告訴了趙玉樹,趙玉樹沒有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似乎事情早就在她預料之中了。
她說:“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大車和藥材丟了就丟了,人命關天,一定得找出這五個車伕的下落。”
“誰說不是呢,你說這些土匪要車馬,要藥材也罷了,怎麼還要人命?“張再景嘆息道。
“你也不必著急上火的,那五個車伕,應該還活著,你也知道的,土匪要了咱家的藥材毫無用處,就算拿去變賣,也沒那麼容易,往遠處運送吧,目標太大,近了賣吧,也只能賣給附近的藥店或者醫館,那不等於是自投羅網?”
張再景點點頭說:“你分析的有道理。”
正說著話,聽見有人敲門,張再景迎了出去,是兒子張桂心,手裡拿著一封信,說:“剛才老何在院子牆根下發現的,爹,你看看吧。”
張再景從兒子手中接過信,開啟看了一遍,緊鎖的眉頭漸漸展開,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這封信是綁匪扔進院子裡的。
信上說,張家的馬車和藥材連同車伕都在他們手裡,索要兩千塊大洋,註明不要紙票,明天晚上三更時分,在南二十里鋪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柳樹下,一方交錢,另一方放人,並警告張再景不準報官,若是發現有官兵埋伏,人質就別想活著回去。
“看來那幾個車伕還活著,綁匪要錢就好辦了。“張再景說。
“可這大節下的,城裡唯一的一家銀行也關門了,到初五才開門呢,可綁匪就給我們一天的時間,到哪兒去湊這麼多現大洋去?”張桂心不無擔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