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你春峰師哥出診了?”趙靖奎一眼就看出來劉春峰不在。
趙玉樹點點頭。
“是誰家請他?”
“城外一家人家,我忘了問他們姓名了,爹,你放心吧,師哥一個大活人,丟不了。”
“唉!如今兵荒馬亂的,你們誰出診,我都懸著顆心哪。”
“爹,您就別操那麼多心了,好生養病才是。”
說完,攙扶著趙靖奎往後面走去。
兩個禮拜之後,劉春峰平安歸來。
據他說,章老太爺的雙腿消腫很快,臨回來之前,他給更換了新膏藥,又重新固定了夾板,並向章老太爺保障,每隔三天就過去看他一回,章老太爺這才放他回來。
三個月之後,章老太爺在家人的攙扶下,已經開始下地活動了,他給章大帥打電話,叫他放心,說自己已經傷愈,又將趙玉樹和劉春峰大大地誇獎了一番。
時節很快到了早春二月,正是咋暖還寒、陰陽交爭的天氣,趙玉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趙靖奎的病情惡化了,白天發熱,夜裡盜汗,白天夜裡不停地咳嗽,從痰中帶血絲,發展到大口大口的咳血。
張炳善聽說了,連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趕來探望。
看到趙靖奎瘦得脫了型,臉上也毫無血色,張炳善心裡十分難過,趙玉樹一邊給他端茶,一邊偷偷抹眼淚。
趙靖奎想支開女兒,就對趙玉樹說:“玉樹,你到前面忙去吧,我和你張伯伯說說話。”
趙玉樹往手爐裡放了幾塊新炭,遞給趙靖奎,強作笑臉對張炳善說:“張伯伯,我去前面忙了,您多坐會兒,水壺在桌子上,您自己續水。”
說完,就穿過後院往前面去了。
趙靖奎看著張炳善,良久不說話,一行清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在張炳善眼裡,趙靖奎可是個響噹噹的漢子,從來沒見他慫過,更別說流淚了。
他慌忙找來一條毛巾遞給他,安慰說:“老弟,你這病沒那麼嚴重,不過是春氣上升,帶動了老病復發,不瞞你說,這幾天我也是腰痠腿軟,夜裡三番五次起來小便,整宿不得安睡,等轉到夏天,自然就會好些。”
趙靖奎搖搖頭,眼淚更是磅礴而出,過了好久,他才平靜下來,說:“老哥,你別安慰我了,我心裡有數,我的病已經沒什麼指望了,其實,我一點也不怕死,怕的是留下玉樹一個小閨女兒,往後可怎麼活啊?”
張炳善嘆口氣,說:“我還是那句話,如果老弟不嫌棄,就讓玉樹做我的兒媳婦兒,我和淑蘭不會虧待她的。”
趙靖奎慚愧地說:“老哥,對不住你了,我一直沒把玉樹交給你,是有自己的打算啊,我總想著招個上門女婿,生上幾個孩子,一家人快快活活地過日子,還要指望他們倆口子,將來給我養老送終。可惜……可惜都不能夠了,這人呀,都是個命哇,咳咳咳……”
趙炳善連忙站起來幫他拍背,趙靖奎對著痰盂咯出一大口紫紅色的血塊,倆人看見之後,互相對望了一眼,都背過臉去。
趙靖奎拿起毛巾抹抹嘴巴,有氣無力地說:“老哥,今個兒你來得正好,要不,我也得讓玉樹去請你,這門親事咱們就算說定了,別拖了,就這個月吧,挑個好日子,儘早給他們把喜事辦了吧,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你也別在此久留,這病傳染。”
交代完後事,趙靜奎如釋重負,趴在被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半天。
張炳善聽了,心想,這也太愛急促了吧?淑蘭這幾年,老嚷嚷著要給兒子娶媳婦,成親用的東西倒是早就置辦下了。
只是這件事情,老哥倆一廂情願的就決定了,也沒問問孩子們的意思,再景那邊還好說,自己的兒子,連哄帶嚇唬的,諒他也不敢抗婚。
玉樹那邊就不同了,若是她不願意,這個時候,強逼著她成親,豈不是乘人之危?
再說了,這個月就辦喜事,只怕婚禮辦得太潦草了些。
可眼下趙靖奎的狀況,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若是沒讓他親眼看見玉樹成親,恐怕會死不瞑目。
趙靖奎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告訴他,這幾天他也試探過趙玉樹了,玉樹一聽是和張家做親,就說婚事全憑父親做主,她可不是個沒主見的孩子,以前每當有提親的人上門,她都會說,自己一輩子不嫁人,就陪著爹過日子,如果不中意張再景,她不會答應得這麼痛快。
張炳善回到家裡,將趙靖奎的意思跟馮淑蘭說了,馮淑蘭聽了卻沉默不語。
張炳善急了,說:“你願意不願意的,倒是給個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