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欺負你得,但你好像很怕我。
西北王披甲,他聽過少帝的名號,自他出生起,他這做叔叔得便見過,一直到五歲都還算親近。
後來外出,距離讓交際變得生疏,再後來他稱帝,自己顯得有些功高蓋主了。
顧成朝不是喜歡說話的性子,但他也絕非冷冽的性格,但少帝跟自己的疏遠是可以感受出來得。
為了禦寒,冕袞外加了一件鶴氅。
顧年的容貌並不是驚豔得、讓人印象深刻到瞬間記住,反倒是有些模糊,她在躲,逃避意味深長,規避著一切有可能的好奇目光,卻又大大方方得,可愛。
她是長不大的孩子,是童趣稚嫩得、小時候的姿態。
但不知為何,這種中性的幼態保護怯生生得。
西北王不清楚應該如何跟這內向的侄兒交流,他的夢想是做軍閥,卻不願意扛著政治坐上皇位。
——王是人間的王,皇卻是文明的皇,前者一人之下、權勢滔天、胡作非為,後者卻只是幕後操縱者的傀儡。
請問帥印跟宰相,兵權和政權兩家世襲,為何不染指皇朝,反倒收斂自己的勢力安穩輔佐呢?
他們都希望自己在人間。
顧成朝也是。
做皇帝得,往往是出乎意料得,不被注意得,甚至於是弱勢得那位。
皇權更替是一場大戲,演給民間看的摺子戲,但其中也參雜這各方利益。
藏拙、隱忍,七國的奪嫡是一出各種意義上的好戲。
大雪紛飛,曾經的魏國公公子、如今的顧氏西北王在白虎闕上手捧香爐、慵懶打了個哈氣。
他感到疲憊,在這場被安排了戲份的演出中,他並不樂意那收尾,何況乎作為有天賦的異能者,江湖義氣、痛快灑脫,朝堂之上的往來折磨著少年浪蕩的心。
只是顧年來了,聽那聲音,腳步近了。
顧成朝搓了搓手,眼神中帶著些許的惆悵,卻必須挺過這一崗。
大雪天,他把香爐貼著外衣暖著丹田,側過身緩緩回眸,望著那王冠蒼白的臉色,不知為何,片刻間竟然有些上癮。
正午時分的暖陽於此刻突然有了幾分月色得皎潔,橙黃的暖陽帶著些許水色半夜的風情,少年傾城、立身於蒼茫之間,其姿容樸素、典雅,神情凌冽而黯淡。
大約是哭過,少帝看著憔悴了不少,卻平添幾分嫵媚,讓人有了種強大的征服愛慾,卻又被徐徐瓦解。
他是有缺口的城牆,因此自我保護得更加森嚴。
北風呼嘯,天際光暈瑩白渙散,凝聚間慘雜著些許厚重的藍、似簾子般不斷得搖擺,籠絡著一地的殘陽:如今立秋,但氣象卻驟然暴雪,也不知是哪裡出了錯,那漫天的白雪零落之後化作了霜冰,堅硬中飽含著一抹淚水,大約是悼念,亦或者,是緣由那熒惑守心:
熒惑即罰星,心為“心宿二”、寓意帝王、皇子,因而這天象大多被解讀為帝王災殃或宰相謀反,但如今少帝雖說登基四年卻是架空之物、毫無權柄,因此在發生這般事蹟之後越王是不肯死得,君主也沒有能力去牽牛送酒,為了平息動盪,臣工便開始著手廢帝與下一任幼帝的選擇。
數月震盪,各方勢力交際,一時間皇城風起雲湧,法司之內是抓了一批一批又一批,其中甚至不乏海內享有盛名的“三公”與“三孤”,——有時候想想這些酸儒、腐文還是不錯得,至少在某些方面與她站在一起;不過卻也僅次而已了,畢竟這六個職務都是虛職,並沒有多少能力,在越王的兵權面前,它們又算什麼阻礙呢?
什麼都不算;
垂首喘息,少帝眼眸黯淡,並沒有所謂得“在意”與“不在意”,她只是在等而已,等那或許算是救自己一命的,叔叔而已;
年此顧年漠然一笑,也不知是在笑什麼,但那顏色卻是極美得,如冬梅般傲骨嶙峋,似桃花般繽紛錯亂,宛若那長空倒影、於水月鏡花中靜靜存留;女扮男裝登基……殷國傻子可不多,她能瞞多久,又能瞞住多少慧眼呢……
至少那定江候,她瞞不住。
少女輕聲一嘆,吐氣如蘭,眸色複雜深邃,眉目乾淨,她生得美,是絕色,可惜被瞞成了幽媚,如今尚未過十四的年紀,清澈到叫許多心思骯髒的生靈不敢直視的眼睛亮亮得懸掛著,就如此刻掃過這一地的冬雪的風,吹起好看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