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老林密佈,群山矗立,每一座都像一個魁梧的殺手,讓人不小心踏進了此地,連逃命的勇氣都忘得一乾二淨。
陰山是其中尤為驚悚的一座。這裡的夜,黑的濃,黑的冷,黑的讓人不禁連說話都顫抖。
不過,太陽出來之後,這座山的景色的確還不錯。
有山的地方大多都有些水,有水的地方,就有活的東西。
既然是活的,就要喝水,也要吃些什麼。
這裡有滿山的野果子和松鼠,運氣好碰見了兔子,更能美餐一頓。
山腰上,馬車前掛著的紅燈籠映著亮。
馬,疾馳著。
車棚兩側的小窗兒掛著紅簾子,一隻手緩緩將簾子撐起,蒼白的唇移到窗前,還未開口,就緊咳了兩聲,才道:“我們...在哪?”
馬背上的男人回了回頭,燈籠的紅光下,他臉上的褶子又深了幾分。他的臉幽森極了,可當他微笑之後,卻又顯得那麼溫柔。“安心睡吧,夜馬上就會過去的。”說罷,他猛抽手裡的鞭子,不禁悶斥兩聲兒——駕!駕!
老馬也低吟一聲,紅燈籠晃了晃。紅光之下,趕車男人緊皺著眉,整張臉皮都擰在了一起,就連下巴上的碎胡茬子,都彷佛褪了色。
你總會好奇,這樣又黑又冷的廣西老山中,怎會有個年邁的老人?他怒斥著疲憊的老馬,是要去哪?他神情緊張焦慮,又是為何?
其實,這駕車的人,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車裡病怏怏的姑娘,也就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她又將簾子提了起來,依舊是咳了咳才說道:“二叔,趕了一夜的路,你一定餓壞了吧。”
這話氣力不足,任誰也聽得出這姑娘定是有一些毛病的。可她的聲音又溫柔極了,就像湖水一樣,即使不去看她的臉,也猜的出是個可愛體貼的姑娘。
駕馬的小夥子又回過頭,道:“你我日夜兼程趕往此地,已有足足兩日沒有停歇。要說不餓,那是編假話。但二叔為了替你尋藥,縱使餓死又有何妨?”
他堅毅的臉上驟然流下淚水,可卻笑著說道:“找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訊息,那靈藥就在這深山之中,你的病,總算是有救了!”
小姑娘同樣笑著,同樣流下了淚。此刻的她,心裡既是喜悅,又是感激。
她才只有十二歲,卻染病多年,她還沒有好好看過山和水,也沒有好好地愛上一個人,更沒有狠狠地恨過誰...如今有了靈藥,她終於可以期待自己十年後的美貌,也能體驗風燭殘年的悠閒時光。想到這些,她怎會不喜悅?
車篷外的那個男人,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明明與她也毫無瓜葛,卻願意為她尋藥七年,帶著她走遍了千山萬水,住遍了古廟陋房。風吹雨打數不盡的日子,讓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足足熬得像個老先生。再想到這些,她怎會不感激?
她心裡暖暖的,她覺得,自己也是挺幸福的,畢竟一個孤兒,本就該一個人長大,一個人漂泊一輩子。
如今,竟有一個男人對她這麼好,讓她有了依靠,讓她不再孤獨。
印象中她似乎還有一個大叔,也就是車篷外那個男人的哥哥。只不過,她的大叔很早就死了,她甚至不記得大叔長什麼樣子。這些年,二叔從沒提起過他的故事。
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白嫩的腳背,摸了摸自己緞子般柔滑的肩,沉聲道:“能活著,真是件好事。”
忽然。
黑暗中閃出兩處鬼火,那鬼火血紅,比車篷前的紅燈籠還要亮。
不同的是,它們亮的瘮人,亮的讓人發汗。
更別說是馬。那老馬驚得跪在地上,在摻著碎石的雜草上搓了十幾米,四條腿搓出了血,疼的嗚叫。若不是二叔用著吃奶的勁扽著它的脖子,它必定會四竄逃離。
“二叔怎麼了?”小姑娘急問。
二叔沒有回答,他正屏著呼吸,因為他發現,那兩團鬼火正在慢慢地向自己移動...
此處是片墳地?二叔提了提膽子,勾起了身後的燈籠,又放在竹竿子上,一點點向那兩團鬼火送了過去...
“他孃的!”
二叔駭的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那怎會是鬼火,那分明是兩隻眼睛。
紅燈籠的燈光下,一隻半丈吊睛黑毛虎,長哧一口氣,哧出了數滴鮮血,接著又舔了舔嘴角上的殘肉,抬掌就向那紅燈籠拍去!
二叔火速一收竿子,這才救了紅燈籠一條“命”。
“吼!”猛虎怒叫一聲,黑山中瞬間驚起陣陣鳥鳴。
小姑娘自然也嚇破了膽。她喚著,想讓二叔趕緊跑,可偏偏這個時候又咳嗽個沒完了。
二叔若是掉頭,女孩的命豈還有救?他咬了咬牙,猛地跳下馬車,直奔著那黑皮虎躍去。
這一跳,卻也把老虎嚇得一驚,它前身騰起,整個虎身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