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秋於是直接走了。
回家的路上湛秋哭了一場,她自認為不是矯情脆弱的人,但是這樣的體驗讓她太陌生,也太不舒服了。
以前的每一次,包括被遺忘的酒店記憶裡,親密以後的分開一定都是羞赧的,是憧憬的,是值得回味的。
像信步從植物園裡穿梭,出來以後手裡是枝帶露水的鮮花,裙邊還有青草與玫瑰的香氣,心情好得無邊無際。
怎麼會有這種時刻,共枕一夜,離開時嘴巴裡和心裡都是苦的,她花園裡的一百隻蜜蜂也採不滿她需要的甜味。
湛秋不肯漠視自己的直觀感受,因為她不喜歡當下的滋味,所以她就哭了,讓眼淚把苦跟澀都帶離身體。
諮詢師跟她說,哭不是奇怪的行為,這點她早就知道。
哭完她擦擦眼淚,開啟遊戲開始抽卡,沒有氪金,不靠沈清慈的手也抽到了自己心儀的卡牌。
心情重新明朗起來。
那是前話了,在看見沈清慈進店的一霎那,湛秋全想了起來。
心情複雜,笑容也淡了。
這周全城的溫度回升,上午11點時分,陽光大好。
冬日裡就喜歡不喜歡穿臃腫的沈清慈,今天只穿了件深紫色的真絲襯衫,風衣敞懷。
單薄又挺拔,總讓湛秋想到一扇竹籬。
自從那夜漁山橋餐廳一見,湛秋坐在車裡,見滿簷積雪未融,月下竹影婆娑,沈清慈站在八角門下,湛秋就總這麼聯想。
湛秋沒穿制服,她近日添了許多新衣,春天又是應該花枝招展的季節,她便不大安於日日穿制服了。
今日選了一件淺紫色毛衣,暖色系襯得她從父母那遺傳來的深邃五官更顯溫柔明朗。
無意間穿了同色系的衣裳,放在心思細膩些的人身上,得尷尬了。好在湛秋是鈍感的人,只是暗想沈清慈衣品跟自己一樣好。
“歡迎光臨。”
湛秋標準化微笑。
感覺很久不見了,又感覺她跟沈清慈認識很久了,久到陌生。
“不穿制服不扣工資嗎?”
沈清慈音色清洌,正經嚴肅,像個督導。
湛秋想到那天晚上捕撈月光時所聽見的聲音,比現在好聽。
“會啊。”
同事在旁收銀,現在顧客又少很多,湛秋難得可以休息一會,任性地笑笑:“但我不在乎。”
沈清慈還沒開口,只是抬眼,她就為自己補充:“我們大小姐脾氣都是這樣。”
同事聽到聲音投來一記目光,包容笑了,湛秋坦誠得可愛。
沈清慈笑不出來,如果可以吃後悔藥,她一定回到醫院那天,撤回對湛秋說過的所有話。
她幾乎無法回憶細節,自己是在何種“不滿”之下,出言諷刺湛秋。
那天的湛秋有做錯什麼嗎?
她一遍遍詰問內心。
湛秋打斷她的出神:“這位小姐,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沈清慈注意到她衣服上沒有任何胸針,手腕上 的寶石項鏈自從元旦之後就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腕錶。
迄今為止的幾次見面,沈清慈看到她換了不下三塊,每一塊的價值都抵得過她在這裡十年不止的薪水。
沈清慈沒心情去針砭時弊,感慨貧富差距,只是鐘表跟手鏈相比,顯得更理性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