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唸的話似乎觸到了段斯予的經年之痛,讓他神情忽然鬆動。
他的手指死死的扣著椅子扶手,從來雍容的面孔上也露出凝霜般的寒意。
“你什麼都不懂,竟敢在此大放厥詞!”他壓低的聲音夾雜著憤怒。
“你敢說我有一個字講錯了嗎?”沈非念卻笑看著他,知道已經攻破他心防了。
“你以為你取巧贏了我一次,便真的是有多麼厲害嗎?狂妄自大!”
“我能贏你一次,就能贏你無數次,狂妄自大的人不是我,是你。比如此刻,你不就在無能狂怒而不自知嗎?”
“你!”
段斯予拍著桌子站起來!
黃雯當即上前一步,作勢拔劍,織巧和林婉分別往兩側站,三人呈鼎足之勢,護著沈非念在中間。
沈非念巋然不動。
只輕輕掀眸。
纖長濃密的眼睫下覆著漠漠冷色,因身體不適而微微泛紅的眼眶裡,竟無端透出幾分妖孽般的狠色。
襯著她那張本就生得明豔動人的絕色面容,她似個妖姬般有著致命的迷人危險。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誰都可以上來踩幾腳,罵幾句的可憐蛋了,她在這世上有一方立足之地。
更莫要說,她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
“你若是好好與我說,我或許能聽得進去,並對你心生感激。可你偏生認為你比我多吃了兩碗飯,便能倚老賣老地對我提點敲打,擺足了好大的譜,我偏偏不吃這套。”
“我娘當年看重你,讓你當二把手,你必是有什麼過人之處,我從不懷疑。她臨終前希望我能憑自己的力量走到你跟前,我也相信定是有什麼緣由,但就目前而言,我沒有從你這個心術不正的人身上看到任何可取之處。”
“如果你要教會我的是,如何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傷天害理,去殘忍惡毒,去製作苦難販賣希望,以獲取不義之財。那麼顯然,你的課堂,我一步也不會踏入。”
沈非念說罷,站起身來,平靜清澈的眸子看著段斯予:“你這個人,我也看不起。”
……
“世間銀錢終有定量,貪慾卻無窮無盡,以有盡之財填無窮之慾,便是心術不正。”
趙楚生前這句話,忽然就響起在段斯予耳邊。
如今她的女兒又說了差不多的話,他恍惚間感覺時空交錯,過往與現實令他分不清。
他望著那個已走到門口的身影,眼見便要消失在夜色中,突然失聲喊道:“小楚!”
那身影聞言回頭,與故人八分相似的面容,卻能讓人一眼就看出她不是那個人。
她眼中沒有趙楚的悲天憫人,更沒有那如高嶺之花般的清冷孤傲。
沈非念眉心微蹙,看著失魂落魄的段斯予:“你叫我什麼?”
段斯予清醒過來,失神的雙眸逐漸聚焦,望著沈非唸的眼神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憎恨和厭惡。
他突如其來的猙獰兇狠讓沈非念更為不解。
段斯予再未開口說一個字,死咬的牙關像是在死守著某些不能宣之於口的痛苦。
沈非念越發疑惑,卻也只能帶著滿腹疑惑轉身離開。
在懸壺齋外間大堂裡,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怒容滿面的二夫人。
二夫人恨得牙根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