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希臘字母“Ω”在黑暗中亮起,電梯“叮——”地一聲開啟了,電梯裡的燈光把男人魁梧的影子投在地板上,男人大踏步地跨出電梯,隔著老遠就開始揮手,“嗨——公主有沒有想我啊?”
女孩坐在光柱裡,面前擺著小桌和青瓷茶具,一切都散發著淡淡的白色光芒,她低頭看著桌上的茶盅,茶盅上用青釉繪著綻放的荷花,露珠在荷葉上滾動,女孩髮絲纖長,頭都不抬。
“這是你第幾次遲到了?”
中年人撓了撓頭,“我沒遲到啊,我說過八點半的時候回了陪你喝茶。”
“但你沒說是一個星期之後的八點半。”女孩抬起頭來,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仍舊一身髒兮兮的藍色工裝,頭上帶著帽子,這個男人無論幹什麼回來,總是表現得像是個汽修工,滿身的黑色油汙,有時候手裡還拎著一支扳手。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那條空蕩蕩的左袖。
中年人大喇喇地坐在地板上,東張西望。四周是密密麻麻的伺服器,紅色和藍色的指示燈閃爍。
歐米伽出現的時候,所有的伺服器都會運轉起來,伴隨著巨大的風噪聲,閃動的紅綠光芒流轉如織。
“這裡看上去像是個車間。”男人說,“為什麼我每次都要和女孩在這麼不羅曼蒂克的地方見面?”
“在說這種話之前。”歐米伽說,“請把你自己打扮得羅曼蒂克一些。”
中年人把自己髒亂的長髮往後梳理,露出一張英武的男人面孔,線條分明,雙眼深邃,可以看得出來男人也曾經英俊瀟灑,長得還神似李奧納多,這張臉如果好好打理會是一張能引起少女大媽驚聲尖叫的面孔,只是不知怎麼就變成了如今這副邋遢大叔不修邊幅的模樣。
“學院的事務終於處理完了?”歐米伽問。
中年人點點頭,“終於搞定了,當然大多數時間是老夥計在忙,我在醫院裡待了一個禮拜。”
男人很不可思議地從塞壬女妖的魔爪中逃了出來,撿回了一條命,中年人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只能把原因歸咎於是神佛顯靈,自己還有陽壽未盡,老天不肯收了自己,它只收了自己一條胳膊。
但這條胳膊其實也差點要了中年人的命,他在醫院裡足足躺了一個禮拜才逐漸恢復過來。
“營救小組救回來的人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如今學院中一共有兩百個人。”中年人說,“大部分人都沒什麼大礙,在醫院裡住了兩天就出去了,個別傷得比較重的,也都在這兩天陸續出院了……現在吃飯的嘴多了,學院裡的食物有點告急了。”
歐米伽點了點頭。
“另外……”中年人接著說,“趙高的葬禮在今天舉行了,很簡短,很簡單,趙高的屍體已經找不回來了,所以棺槨裡只有他的一套衣服,老夥計主持的,那個瘋子是個中國人,大概想不到學院會為他舉行天主教葬禮吧?”
女孩低垂眼簾。
“願天父寬恕你,如同你寬恕他人。”中年人輕聲說,“那傢伙真叫人羨慕。”
歐米伽一怔,“羨慕?”
“他求仁得仁啊,當然值得羨慕。”男人挑了挑眉,“這個世上最難做到的事,就是可以死得有意義,他幹掉了夜王和母體,終結了這一切,這個故事以他為開端,又以他結束。如果我也能有這樣的死法,那我可真得含笑九泉了……”
“不準胡說。”歐米伽打斷男人。
中年人飛揚的神采忽然落寞下來,他定定地注視著女孩,沉默片刻,“你知道我活不長的,這次沒死只是命大,按理來說,今天的葬禮中,應該有一副棺木是屬於我的。”
“你還活著。”歐米伽說。
“看著你,我才覺得我正活著啊。”男人伸出手,緩緩落在女孩的臉頰上,輕輕摩挲,但他什麼都摸不到。他和歐米伽註定是兩個世界的人,無論如何,兩人只能最多隻能擁有語言和眼神的交流,其他一切都是奢望。
女孩探身過來,伸手想扶起男人的衣袖,但她的手從中年人的身體中穿了過去。歐米伽定在了那裡,眼中忽然溢位豆大的淚珠,她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歐米伽跪坐在地板上,男人也跟著坐在地板上。